我大概是全城最讨人嫌的包租婆。
继承了一栋除了地理位置好,其他一无是处的破楼。
我最喜欢欺负的,是住在顶楼的沈夜白。
一个穷困潦倒,连下个月饭钱都不知道在哪的画家。
我堵在他门口催租,骂他的画是垃圾,使唤他跟孙子一样去给别的租客修水管通马桶。
他从不反抗,只会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把所有事都做好。
我以为他恨透了我,巴不得我早点从这栋楼里滚蛋。
后来,我那禽兽亲戚联合外人,逼我卖掉了这栋楼。
我被扫地出门,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直到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是房产证的照片,新户主那一栏,龙飞凤舞地签着两个字:沈夜白。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姜池,跑什么?我们的账,还没算完。”
1.
沈夜白这个月又迟了半个月没交租。
我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冲上顶楼,把他的铁门敲得震天响。
“沈夜白,死了没有?没死就滚出来交租!”
过了很久,门才开了一条缝。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T恤,身上一股廉价颜料和松节油混合的味道。
头发半长,遮住了眉毛,脸色是一种长年不见光的苍白。
“姜姐。”他声音很低。
我一把推开门,靠在门框上,伸出手:“钱。”
他垂下眼,睫毛很长:“再宽限几天。”
“几天?上个月你说几天,上上个月你也说几天。沈夜白,你这日子是按天过的,还是按辈子过的?”
我说话刻薄,是出了名的。
整栋楼的租客都怕我,只有他不怕。
或者说,他表现得不怕。
他只是沉默,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我被他这种态度搞得火大,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一个画架,就是满地打卷的画稿。
“画得跟鬼画符一样,能卖出去才怪了。”我踢了一脚地上的画,“没钱就干活,三楼王阿姨家的马桶堵了,你去通,通了就抵你半个月房租。”
他眼底似乎闪过什么,但太快了,快到我以为是错觉。
最后,他还是点了头:“好。”
我抱着手臂看他拿着工具下楼,背影瘦削,却挺得笔直。
楼道里遇见二楼新搬来的小情侣,女孩拉着她男朋友的胳膊,小声说:“就是他,住顶楼那个,眼神怪怪的,一天到晚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干嘛。”
男孩搂紧了她:“别理他,这楼里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尤其是那个包租婆,跟个母夜叉一样。”
我冷笑一声,从他们身边走过。
“下个月房租该交了,准备好。”
两人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回到自己在一楼的房间,我瘫在沙发上,从钱包里数出仅有的几张钞票。
这个月的水电费,物业费,还有我自己的生活费。
捉襟见肘,说的就是我。
这栋破楼是我那远房姑婆留给我的唯一遗产,也像一个诅咒,把我牢牢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