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白不再理他,重新把目光投向我。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带着雨水湿气的冷冽味道。
完全盖住了我记忆中那股廉价的颜料味。
“房子卖了,钱也拿了。”他的声音很轻,“现在,你无家可归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我咬着嘴唇,没说话。
是,我无家可-归了。
拜他所赐。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这么轻易签字。
不对,就算没有他,我也守不住这栋楼。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我可以让你继续住在这里。”他突然说。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连旁边的叔叔都愣住了。
“住你原来的房间。”他补充道,“房租,我也可以一分钱不要。”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懂。
“条件呢?”我问。
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不是那种温暖的笑,而是像冬日湖面裂开的冰缝,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我的条件很简单。”
“从今天起,你,是这栋楼的管家。”
“打扫卫生,维修水电,处理所有杂务。”
“另外,”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你要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报复。
报复我曾经对他做过的一切。
让我通马桶,让我修水管,让我像个孙子一样被使唤。
现在,他要把这一切,加倍奉还给我。
“怎么,不愿意?”他挑眉。
我能不愿意吗?
我兜里揣着那五十万,可这偌大的城市,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穷鬼。
原来,他才是那个手握屠刀的人。
而我,是砧板上,待宰的鱼。
“我……”我艰难地开口,“我答应。”
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一点。
“很好。”
他把那串钥匙抛给我。
“现在,管家小姐,”他说,“晚饭我想吃糖醋排骨,要甜一点的。”
6.
我的人生,从那天起,彻底颠倒了。
我从高高在上的包租婆,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女佣。
我搬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一切都变了。
沈夜白住进了顶楼,他原来的那个房间。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了那么多高档家具,把那个家徒四壁的地方,布置得像个艺术展厅。
而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打扫整栋楼的公共区域。
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给他准备三餐。
他很挑剔。
排骨不能太瘦,鱼不能有刺,青菜不能炒得太老,米饭不能煮得太硬。
有一次,我做的汤咸了一点。
他当着我的面,把一整碗汤倒进了水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