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嫁入定北侯府的那一日，京城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百姓们挤在长街两侧，只为一睹我这“大周第一美人”的风采。花轿经过处，惊呼赞叹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书生当场吟诗，将我的容貌比作“月下嫦娥羞见，云间仙子惭颜”。
而我只是端坐轿中，凤冠霞帔重得压人，手中苹果被我攥得温热。
这门婚事是皇上亲赐。父亲是当朝宰相，未来的公公是战功赫赫的定北侯，而我要嫁的，是名满京城的定北侯世子——萧煜。
人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
我也曾这般以为。毕竟，哪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没做过嫁给英雄的梦？更何况萧煜不仅是英雄，还是京城无数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他十七岁随军出征，一战擒获敌国皇子；十九岁独率三百轻骑深入敌后，烧毁粮草，立下奇功；二十二岁已是军中副将，圣上亲赐“玉面将军”之名。
洞房花烛夜，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喜床上，红盖头下只能看见自己紧握的双手和嫁衣上金线绣出的鸳鸯。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我面前。
喜秤挑开盖头的那一刻，我抬眼，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
萧煜确实俊美无俦，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越发英挺不凡。只是他看我的眼神，没有半分新郎该有的喜悦，反倒冷得像腊月的冰。
“既入了我萧家门，望你守规矩，安分持家，莫要生事。”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垂下眼帘，轻声应道：“妾身谨记。”
合卺酒过后，他便起身要走。
“世子不留宿吗？”我忍不住问，声音微颤。
他回头瞥我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沈小姐，这婚事非我所愿，你心知肚明。何必做这副委屈模样？”
龙凤喜烛彻夜燃着，而我独坐至天明。
后来我才知道，萧煜心中早有意中人——是吏部尚书家的庶女苏盈盈。若非圣旨难违，他本要娶的是她。
婚后三年，我恪尽职守，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最苛刻的婆婆也挑不出错处。京城无人不称赞定北侯世子妃贤良淑德，容貌绝世。
可萧煜从不碰我，甚至很少回府。偶尔回来，也总是带着一身酒气或胭脂香。
直到那年元宵宫宴。
我本称病不愿赴宴，婆婆却执意要我同去，说不能失了侯府颜面。
宴上，我独自坐在角落，看萧煜与同僚谈笑风生，身旁围着几位妆容精致的贵女，其中以苏盈盈最为出众。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衣裙，娇艳得像初春的桃花。
不知谁提议作诗助兴，苏盈盈当即赋诗一首，赢得满堂彩。萧煜看她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时，忽然有人起哄：“素闻世子妃才貌双全，今日何不也赋诗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本欲推辞，却见苏盈盈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挑衅笑意，以及萧煜眼中明显的不耐烦。
心下一涩，我起身应下。
当我说出最后一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时，满场寂静。
这是前朝诗人范成大的《车遥遥篇》，表达的是女子对心上人的深切思念。而我念它，只因这恰是我深藏心底、永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