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我和阿雅了。还有一个……不知是谁的凶手。
检测仪那点幽绿的光,此刻成了潘多拉魔盒里最后一样东西,在我们之间颤抖地移动。光线每一次掠过对方的脸,都只照亮一片被恐惧和缺氧扭曲的惨白,以及瞳孔深处无法掩饰的、野兽般的原始猜疑和疯狂。李哲死了,刻字的也死了。活着的,只剩下彼此。逻辑简单,残酷,冰冷。
“是你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细得快要断裂,握着检测仪的手猛地指向我,光柱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疯狂晃动,刺得我眼睛发痛,“是不是你?!杀了李哲!现在又杀了他?!”
“不是我!”我嘶声反驳,声音同样破碎不堪,像破锣一样难听,“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是三个人!死了一个!刻字的也死了!凶手只能是——”我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被那双在绿光下疯狂闪烁的眼睛瞪了回去。只能是活着的两人之一。要么是她。要么……是我自己?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海啸般袭来,几乎将我淹没。
“是你杀了李哲!然后现在又杀了他!你想灭口!你想一个人活下去!”阿雅猛地向后缩,背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惊恐之下,检测仪从她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滚到角落,那点维系着最后一丝现实感的幽绿光芒,熄灭了。
绝对的、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视觉被完全剥夺。
“不!不是我!光……快捡起来!”我朝着她声音的方向恐慌地摸索,手指在冰冷刺骨的地面和墙壁上胡乱抓挠,擦破了皮也毫无知觉。她也同样在黑暗中惊慌地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们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猝不及防地碰到一起,又像被电流或者毒蛇咬到一样猛地弹开。
彻底的黑暗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响——我们粗重湿漉、濒死般的喘息,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撞击着肋骨,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身体因为极度恐惧而无法抑制的剧烈战栗。百分之一十。氧气检测仪在角落发出规律而残酷的低声报警,每一声短促的“嘀”都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击在神经最脆弱的地方。
时间像陷入了粘稠的沥青湖,每一秒都拖着沉重的重量,缓慢地、令人窒息地向前爬行。意识因为缺氧开始变得昏沉,思绪像断裂的蛛网,飘散、无法凝聚。各种混乱的、光怪陆离的影像不受控制地浮现又破灭。李哲死前骤然涣散的眼神。那个挥起时带风的黄铜烟灰缸。墙上那未写完的、淌血的的字。阿雅此刻在黑暗中惊惧扭曲的脸。
百分之九。百分之八。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碴。
百分之七。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一片混沌的、温暖的黑色泥潭时,一个极其细微的、绝对绝对不属于我和阿雅的声音,像一枚冰锥,猝然刺入我嗡嗡作响的耳膜。
那是一种……缓慢的、均匀的、带着某种奇异节奏的呼吸声。
非常轻,几乎被我们自己拉风箱般的喘息和失控的心跳完全掩盖。但它确实存在。来自……我的左侧?不,等一下,又好像来自右侧?甚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渗入这密不透风的金属墙壁本身,或者,来自那通风管道被堵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