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初夏总带着几分黏腻的湿热,傍晚时分,滨江路的晚风终于卷来江水的清冽,拂过行道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楚樊背着半旧的帆布包,刚从兼职的武馆出来,正沿着江边慢走。包里装着明天要交的专业课作业,笔尖划过纸张的触感还残留在指腹,空气中却突然炸开一阵尖锐的惊呼声,像一把锋利的刀,骤然刺破了暮色的宁静。
“有人跳江了!”
“快打电话报警啊!”
杂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楚樊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上,一道瘦弱的身影正随着湍急的水流浮浮沉沉,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像一团无力舒展的海藻。岸边早已围拢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将昏暗的江面照得忽明忽暗。有人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死死对准江中的身影;有人踮着脚议论,声音里满是惊惶却无半分行动的打算;还有人颤抖着手指拨通报警电话,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现场的情况。
楚樊挤开人群往前凑了两步,目光骤然一凝——江里那个挣扎的女孩,他认得。是校花苏晚晴的闺蜜,林溪。
苏晚晴是江城大学公认的校花,长发及腰,眉眼温婉,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楚樊和她同级不同系,偶尔在图书馆或教学楼偶遇,也只是远远看一眼便移开视线。而林溪总是陪在苏晚晴身边,性子文静,说话轻声细语,像株怯生生的含羞草。此刻,这株“含羞草”却在江水中濒临凋零。
人群前排,苏晚晴的状态比江中的林溪好不了多少。她平日里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眼线晕染开来,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深色的痕迹。价值不菲的连衣裙被挤得皱皱巴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嘶哑变形,一遍遍地朝着江面哭喊:“林溪!你上来啊!别吓我!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可江中的身影毫无回应,只是随着浪头一次次下沉,又凭着最后一丝气息勉强浮起,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岸边的呼救声、议论声、手机拍照的快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冰冷的网,将生命的挣扎困在中央。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站在岸边,眼神犹豫地望着江水,脚下却像生了根,没人敢迈出那一步——初夏的江水还带着寒冬残留的冷意,水流湍急,水下暗礁密布,贸然下水救人,很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楚樊没有丝毫犹豫。
他抬手扯下肩上的帆布包,随手扔给身边一个目瞪口呆的路人,又利落地脱下外套和鞋子,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帆布包里的书本掉了出来,摊在地上,页脚沾了些尘土,可他已经顾不上了。“让让!”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人群下意识地往两边退让,让出一条通往江边的路。
“小伙子,别冲动啊!江水太急了!”有人在后面高声劝阻。
“等救援队来吧!你一个人不行的!”
楚樊没有回头。他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家门前就是一个占地百亩的水库,春夏秋三季几乎泡在水里,摸鱼捉虾,练就了一身远超常人的水性。后来跟着村里的退伍老兵学武,五年时间,扎马步、练拳脚,不仅练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更磨出了惊人的耐力和爆发力。对他而言,这湍急的江水固然危险,但比起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逝,这点危险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