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脱离了我的控制，嘶哑，微弱，像从另一个濒死的人喉咙里挤出来。
他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仿佛要更舒服地欣赏这一幕。“我说，”他慢条斯理地重复，每个字都像涂了毒药的刀片，轻轻划开空气，“这—是—你—最—后—一—次—醒—来。”
嗡鸣声陡然拔高，几乎要刺破我的颅骨。胃里翻搅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喉咙紧缩，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眼泪生理性地涌出，模糊了那片刺目的白。
删除。抹除。不再醒来。
不是死亡。是消失。是从未存在过。
“为…为什么？”我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挤出问题，视线被泪水扭曲，他坐在对面的身影晃动着，如同水底恶毒的倒影，“这次…为什么是最后一次？”
他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越过我，扫视着这个纯白的囚笼，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因为厌倦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循环，太无趣了。每次都要对着一个空白的你，重复同样的开场，玩同样的游戏。我腻了。”
游戏？他把这叫做游戏？
愤怒终于冲破了冰冻的恐惧，像岩浆一样喷涌而出。“游戏？！”我嘶吼出声，挣扎着想站起来扑过去，但身体的酸软和内心的剧烈震荡让我又跌坐回去，只能用手臂死死撑住地面，指甲刮擦着光滑的表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你他妈管这叫游戏？！我们是同一个人！”
“曾经是。”他纠正道，眼神冷了下来，“但现在不是了。我经历了四十七次循环。我赢了四十七次。每一次胜利，每一次吞噬，都让我更完整，更…强大。而你？”
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只是每次刷新后，被系统从原始蓝本里重新提取出来的那一部分‘基础’。脆弱，混乱，充满不必要的情绪和弱点。一次又一次地被扔进来，充当我的磨刀石，或者说……饲料。”
饲料。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天花板上的倒计时。
47:54:31
47:54:30
近四十八小时。上一次“我”输了。被删除了。每一次醒来的，都不是同一个“我”？我只是一个…一次次被重置、被扔进来赴死的复制品？
“不…你骗我…”声音在发抖，信念在崩塌。如果我不是连续的我，那“我”到底是什么？这挣扎，这恐惧，又有什么意义？
“骗你？”他嗤笑一声，“我有必要骗一个即将被格式化的文件吗？”他伸出手，指向房间的某个角落。顺着他所指，那里的白色墙壁忽然泛起水波一样的纹路，然后，一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喷溅状痕迹，突兀地出现在那片纯白之上！
那痕迹刺眼无比，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认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趣味，“那是上一次循环留下的。不得不说，上一次的‘你’，挣扎得格外激烈些。可惜，没什么用。”
视觉的冲击远比语言更直接。我的胃再次剧烈痉挛，几乎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番场景。另一个“我”的血，溅在这冰冷的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