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指了指你，又指了指自己：“我们，就是那两个分形。共享着同一份原始记忆基底——虽然每次删除后，它们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也共享着最终的唯一生存名额。”
删除？生存名额？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上来。
“每隔四十八小时，”他继续说，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白色的囚笼里，“这个单元会进行一次强制能源循环和系统刷新。届时，我们两个之中，只有一个能‘醒来’。”
他顿了顿，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牢牢锁住我，里面的那点虚假的怜悯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冷静的陈述。
“另一个，输掉的那个，会被彻底删除。意识、记忆、一切存在痕迹，永久抹除。”
我的呼吸停止了。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血管里。删除？抹除？这不可能！这是噩梦！一定是！
“为什么…”我艰难地喘息着，“为什么要这样？”
“实验协议。”他吐出这个词，像吐出一块冰，“规则很简单。下一次刷新周期……”他抬手，指了指空无一物的白色天花板。顺着他所指，我猛地注意到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数字投影——
47:59:48
47:59:47
数字无声无息地跳动着，残忍地倒计着。
“……就在四十八小时之后。时间归零的那一刻，系统会检测。只有一个意识信号能被保留。另一个，必须消失。”他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眼睛，第一次透出一丝近乎锐利的光。
“而赢得生存权的方式，没有限制。任何手段都可以。”他微微一笑，这一次，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冰冷的意味，“通常，我们称之为——‘互相残杀’。”
互相残杀。
这四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砸进我的意识里。胃部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冲上喉咙。我要和“我自己”……互相残杀？要么杀了他，要么被删除？
疯狂。这绝对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不…不可能！”我猛地摇头，身体向后退缩，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白色墙壁，无处可逃，“骗人！这是假的！放我出去！”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挣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最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微笑。仿佛在欣赏笼中猎物的绝望。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尤其是对你来说。”他说，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每一次醒来，你都需要重新认知这个事实。但这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那停顿充满了刻意的、残忍的张力。
倒计时光影在他脸上微妙地流动。
47:58:03
47:58:02
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变得尖锐，像一把磨薄了的刀。
“但这一次，是你最后一次醒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白噪音般的寂静无限放大，挤压着鼓膜。
最后一次……醒来？
那句话不是声音，是冰锥，从他微笑的唇角迸发，精准地凿穿我的耳道，钉入脑海最深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嗡鸣，和心脏一下下撞击胸腔的沉闷回响。
最后一次。
血液似乎真的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透出一种浸泡在冰水里的麻木。我看着他的脸，那张和我分毫不差的脸。上面的笑容不再是平静的假象，它活了，像一层薄薄的面具被底下的什么东西撑起，显露出扭曲的轮廓。那眼睛里，先前所有的怜悯、耐心、甚至那种程序化的平稳，全都蒸发殆尽，只剩下一种…一种近乎愉悦的残酷。他在享受。享受我的凝固，我的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