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纪泠放下杯子,轻声说,“该回去了。”
顾屿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招手叫来侍者结了账。
离开咖啡馆,冷风立即灌进衣领,纪泠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刚才室内的温暖仿佛转瞬即逝,像一场短暂而不真实的梦。
“明天有什么安排?”走在回酒店的路上,顾屿很自然地问道。
纪泠顿了顿,“还没想好,”她说着,像是为了避免他提出同行,又无意识的补充道“可能随便逛逛,或者休息。”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好,”顾屿点点头,没再多问,“那保持联系。”
他们在酒店大堂道了别。走向电梯时,纪泠总觉得顾屿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回头,脚步维持着轻快的节奏。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强撑的镇定才瞬间瓦解,深深的疲惫从她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流露了出来。
4.
前往布道石的徒步路线远比纪泠预想的艰难。山路上积着雪,她穿着普通的徒步鞋,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心脏在她的胸腔里跳的又快又重,心底那股熟悉的沉重感也在不断蔓延。
走了很久,纪泠在一处覆盖着硬冰的陡坡前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隐隐泛着铁锈的味道。这个陡坡她尝试爬了三次,每次靴底都在冰面上打滑。手忙脚乱中,她的手心被冰碴划破,渗出的血丝混着雪水,又冷又痛。第四次尝试失败后,她几乎瘫软下去,眩晕和绝望一阵阵涌来几乎将她吞噬。那座604米高的平台,仿佛永远也无法抵达,像一个遥不可及梦。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从坡上方传来,平稳沉静,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像适时抛下的救命绳索。
纪泠抬起头,光从那人身后照过来,勾勒出熟悉的轮廓。是顾屿。他站在几步之上的坡顶,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又在那里看了多久。他穿着一身专业的冲锋衣,冰爪牢固地扣在冰面上,摄影包稳妥地背在身后,与她此刻的狼狈截然不同。
顾屿看着纪泠,眉头微微蹙着,目光里没有嘲笑,也没有泛滥的同情,只是简单的关切,和一种近乎了然的神情。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会被困在这里。
顾屿往下走了两步,冰爪卡进冰层,确定无误后朝纪泠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掌很宽,指节分明。
“来,抓住我。”他的语气笃定,不容拒绝,却莫名叫人安心。
那一瞬间,纪泠几乎没有犹豫。长久以来绷着的戒备,终于被强烈的无助和那份必须完成的执念压了过去。她急切地伸出了手,一下子抓住了他。
顾屿的掌心干燥、温热而有力,顷刻包裹住她所有的慌乱与寒冷。稍一用力,就稳稳地将她从冰坡上带了起来。纪泠因惯性踉跄了一下,轻轻撞在了他的身上,一股淡淡的皂角气息扑面而来。她怔了怔,有一瞬间的恍惚。
“谢谢”纪泠立刻站直身体,迅速抽回手,仿佛被顾屿的掌心温度烫到一般。但指尖却残留着刚才的余温。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窘迫,以及心底因短暂依赖而产生的波动。
“路滑,当心些。”顾屿语气如常,自然得像是刚才随手扶起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没有径自走开,而是放缓步伐,默契地走在纪泠前半步的位置。每走到难行之处,他便适时停下,假装调整呼吸或眺望风景,默默为纪泠留出跟上来的空当。有时,他会极其自然地伸手指向某处:“踩这儿,这块石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