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以前的每个夜晚,是叶琳记忆里存着暖光的片段。
老式挂钟在客厅里“滴答”走着,每晚刚过九点,爸爸就会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她的房间。
玻璃杯底与床头柜碰撞出轻响,是每晚固定的开场。
他总坐在床沿,后背轻轻抵着米色的墙,翻开那本封皮磨出毛边的《安徒生童话》。
指腹划过泛黄的纸页,用低沉温和的声音念起小美人鱼的鳞片,或是豌豆公主的羽绒床垫。
叶琳裹着印有小熊图案的棉被,怀里紧紧抱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大白玩偶,听着听着,眼皮就像坠了铅。
这时爸爸会停下读书的动作,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然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饱含深情的吻。
吻落之后,他会轻轻挠挠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再道一声温柔得像羽毛的“宝贝,晚安”。
每次听到这句话,叶琳都会往被窝里缩缩,把脸埋进大白柔软的肚皮,嘴角还挂着笑,慢慢地进入梦乡。
那时的她觉得,“晚安”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咒语,念出来,就有童话的结局,有暖烘烘的被窝,还有爸爸永远不会缺席的陪伴。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变得不一样。
十四岁的夏天,叶琳的身高蹿得飞快,衣柜里的裙子短了一截,那本《安徒生童话》也被放进了书柜最上层。
爸爸的工作越来越忙,常常她睡熟了,才听到玄关处钥匙转动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只有妈妈准备的早餐,爸爸早已去了公司。
升上初二的叶琳,心里悄悄住进了一个人——班里的班长陈屿。
他是那种会让女生悄悄议论的男生,高个子,白衬衫的袖口总卷到小臂,露出清瘦的手腕,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数学考试永远是年级第一。
竞选班长的那天,陈屿站在讲台上,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演讲稿,却没有低头看,只是望着台下,侃侃而谈关于班级活动的计划。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叶琳坐在第三排,看着看着,脸颊忽然就热了,慌忙低下头,假装翻课本,耳朵却竖得笔直,生怕漏了他说的一个字。
之后的日子,叶琳养成了很多“不经意”的习惯。
每天早上,她会提前十分钟到教室,因为知道陈屿会在早读前买个肉松面包当早餐,她想在他走进教室时,刚好抬起头,说一句“早”——可每次真的看到他抱着面包走进来,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低头翻书的动作。
她还知道他只喝矿泉水,体育课上,大家都买可乐雪碧,只有他的桌角放着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她更知道他每天放学都会留在操场踢半小时足球,所以她会故意拖慢收拾书包的速度。
等他和男生们跑向操场,再背着书包,沿着操场的围栏慢慢走。
叶琳总是假装看天空,其实目光一直追着那个穿着蓝色球衣的身影。
她从不敢靠近,只远远看着,像守着一个秘密的宝藏,没抱任何期待。
直到临近过年,班主任说要办春节联欢会,让身为文艺委员的叶琳负责,又特意让陈屿协助她。
那天放学后,叶琳抱着一摞节目单,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陈屿收拾书包,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