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总下意识地躲开椅子扶手？因为它刚刚小声嘟囔了一句：“又一个屁股长钉子的。”
也可能是因为我对着空气龇牙咧嘴？其实是墙上的消防栓在跟我抱怨：“瞅啥瞅？没见过这么帅的红色？信不信我滋你一脸？”
叫到我的号了。我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向诊室。
诊室的门是深棕色的，看着挺厚实。我的手刚碰到门把手，还没拧呢，一个浑厚低沉、带着点播音腔的声音就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下一位——哟，来了个新鲜的。姓名张三，年龄二十五，自述症状：幻听，怀疑自我存在价值…啧啧，病历本上都写着呢。让我瞧瞧啊…哎呦喂，哥们儿，你这浏览器记录挺澎湃啊？昨晚没少学习‘外语’吧？”
我手一抖，差点把门把手拧下来。
“轻点儿！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门不满地晃了晃，“进去吧进去吧，王大夫今天心情不错，刚冲的咖啡没喷他脸上。”
我战战兢兢地推门进去。王大夫是个看起来就很权威的中年男人，眼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他身后是一排书架，塞满了各种精装书。
“坐。”王大夫头也没抬，指着面前的椅子。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椅子是软皮的，居然没吭声，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哪里不舒服？”王大夫拿起我的病历本。
“大夫，我…”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我好像…能听见东西说话。”
王大夫笔尖一顿，抬起头，从眼镜片上方看我：“东西？具体指什么？”
“就是…所有东西。”我比划着，“家里的拖鞋、马桶、手机、冰箱、微波炉…早上来的路上，公交车站牌还告诉我下一趟车还得堵十分钟…”
王大夫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低头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我瞥见他写的是：患者存在明显的幻听，内容荒诞，涉及日常物品…
我急了：“大夫！不是幻听！它们真的在说话！骂人可难听了！还知道我的隐私！”
王大夫推了推眼镜：“张三啊，不要急。你说的这种情况，在精神医学上…”
他话没说完，他桌上那本厚厚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突然自己翻动起来，哗啦啦停在一页，一个尖细的声音念道：“…可能表现为思维鸣响或功能性幻听，常见于精神分裂症早期…哎哟，这诊断标准还挺细哈。”
王大夫似乎完全没听见，还在自顾自地说：“…需要做一个全面的评估。首先呢…”
他端起桌上的马克杯，想喝口咖啡。杯子突然开口，奶声奶气地说：“烫烫烫！慢点喝！笨蛋！刚冲的！”
王大夫的手顿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杯子，又吹了吹，才小心地抿了一口。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杯子大喊：“大夫！您听见没？杯子！杯子刚才说话了！说烫！”
王大夫放下杯子，表情更严肃了：“张三，冷静。那是你的主观感受。咖啡刚冲的，确实有点烫，你的大脑可能把这种常识性判断加工成了…”
“加工个屁！”我屁股底下的皮椅终于忍不住了，它用一种闷闷的声音抱怨，“这哥们儿说得没错！老王的咖啡每次都能烫死狗！说了多少次都不听！还有，张三，你屁股别扭了行不行？我有轻微洁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