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噌”地站起来,彻底崩溃了:“椅子!椅子也说话了!它说你有洁癖!还说您咖啡烫嘴!”

王大夫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内线电话:“小刘啊,进来一下,这位病人情绪有点激动,需要…”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这次是他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

钢笔自己跳了出来,在病历本上唰唰写了一行字,同时一个语速极快的声音叭叭个不停:“初步诊断:患者意识清晰,定向力完整,情绪激动,存在明确的言语性幻听,内容与处境相关,建议行头颅MRI排除器质性病变,予小剂量奥氮平试验性治疗并密切随访…唉,又是这套流程,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王大夫看着那自己写字的钢笔,愣住了。

电话里传来护士的声音:“王主任?王主任?需要安定吗?”

王大夫猛地回过神,对着电话说:“啊?哦,没事,先不用。”

他放下电话,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看看那支安静躺着的钢笔,额头上有点冒汗。

就在这时,书架上一本叫做《论世界的可知性》的大部头哲学书叹了口气:“老王啊,依我看,你这唯物主义世界观今天要接受严峻挑战喽!”

另一本《梦的解析》轻笑:“弗老爷子也没说过物品会说话啊,这题超纲了。”

王大夫猛地站起来,脸色发白,指着门口,手指头都在抖:“你…你…你先出去!我需要静一静!”

“大夫!您也听见了是不是?是不是?”我激动得差点扑过去。

“出去!”王大夫声音都变调了。

我被他连推带搡地赶出了诊室。门在我身后“嘭”地一声关上,我还听见那扇门用播音腔吐槽:“得,又把一个大夫整破防了。这个月第三个了吧?你们这些能听见的,能不能别老往这儿跑?给我们医疗系统留点面子行不行?”

我站在诊室门口,走廊里的长椅、灭火器、指示灯都在窃窃私语:

“看,又一个。” “老王估计得提前下班了。” “习惯就好,这年头,啥怪事没有?”

我茫然地走出医院大楼,阳光刺得我眼睛疼。

完了。连精神科医生都快被整疯了。

看来,这病……不对,这能力,没治了。

我不是精神病。

我只是……比较倒霉地,能听见一个全世界都在哔哔赖赖的频道。

垂头丧气地走到医院门口的小花园,我一屁股瘫坐在一张长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长椅“吱呀”一声,是个有点苍老的声音:“小伙子,咋啦?失恋了?还是工作黄了?”

我没吭声。

长椅自顾自地说起来:“唉,我在这儿呆了十几年啦,啥样人没见过?看你这样,八成是觉得人生没指望了?我跟你说啊,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它顿了顿,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压低声音:“瞧见那边那盏路灯没?就那个腰杆挺得笔直、觉得自己贼帅的那个?”

我下意识地望过去。那是一盏很普通的路灯。

“它呀,”长椅窃笑,“暗恋对面那个分类垃圾桶快五年啦!天天晚上亮堂堂地照着人家,以为自己是舞台追光灯呢。可惜喽,人家垃圾桶压根不搭理它,心里装着的是每天清早来收垃圾的环卫小哥的三轮车!说那三轮车轱辘转起来特有男人味!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