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路惊魂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晚上，为什么非要接那最后一单。
电瓶车的前灯在浓墨一样的夜色里劈开一道微弱的光，像垂死挣扎的萤火虫。风跟刀子似的，刮在我脸上，钻进我廉价的冲锋衣领口。手机导航机械地报着：“您已偏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
我低骂一句，狠狠捏了下刹车。轮胎碾过坑洼的水泥地，颠得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这破地方是城西的老区，地图上都快找不着名儿了，路灯坏得七七八八，仅剩的几盏也半死不活，照着两旁墙上大大的“拆”字，像鬼片的片场。订单地址写的是“槐安路四十七巷，红砖楼，二零二”。
给的配送费高得离谱，几乎是平常的三倍，备注还写着：“急！务必送到！有重谢！”
我当时看到屏幕弹出这个单子，想都没想就抢了。
二 鬼影幢幢
我妈那张被生活磋磨得没了光彩的脸在我眼前晃。她今天早上又揉着膝盖，倒吸着冷气从床上挪下来，还笑着对我说：“没事，老毛病了，伟子，晚上回来妈给你包饺子。”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那团火就烧得越旺。那火里烤着我的无能，我的愧疚，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
“妈，等着，等儿子挣了大钱，一定让你住上带地暖的房子，咱去最好的医院，把这腿彻底治好。”我对着冰冷的空气，像发誓一样喃喃自语。风声把我的话卷走，吞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电瓶车又拐进一个更窄的巷子，两边是斑驳的院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垃圾腐烂的酸气。导航终于响了：“目的地在您左侧。”
我停下车，抬头看。
左侧是一栋孤零零的红砖楼，大概五六层高，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窗户大多破了，用木板胡乱钉着，像个被遗弃多年的骷髅架子。二零二？这种楼真的还能住人吗？
一阵冷风吹过，我后颈子上的汗毛唰地立了起来。心里有点打怵，但捏了捏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工资卡，我又咬了咬牙。
“有人吗？送外卖的！”我朝着黑黢黢的楼道口喊了一嗓子。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音，然后迅速被寂静吞没。
没人回应。
只有风声呜咽，像什么人在哭。
我拿出手机，想给下单的顾客打个电话。屏幕左上角赫然显示着“无服务”。
“邪了门了！”我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楼道深处，突然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拖着脚走路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攥紧了手机，把它当成了唯一的武器，死死盯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声音越来越近。
一个佝偻的黑影慢慢挪了出来。借着天上那点惨淡的月光，我看清了，那是个老太太，穿着一身深色的、样式古老的褂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稀疏的髻，脸皱得像个干核桃，一双眼睛却异常地亮，直勾勾地看着我。
三 铜钱之谜
“您……您好，是您点的外卖吗？”我硬着头皮问，声音有点发干。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指了指我车把手上挂着的餐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