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人围过来,指指点点。
“小伙子,没事吧?”
“快扶起来看看……”
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膜,听不真切。我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和汗水,看到我妈那张写满了惊恐、担忧和无比心疼的脸。
她蹲下来,用她那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徒劳地想帮我按住流血的伤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看了……伟子,咱不看病了……这钱咱不要了……这钱它不干净!它烫手!它害人啊!妈这腿宁可瘸了,也不要你再出事了!”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我的心。
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看着她因为担忧而紧紧皱起的眉头,看着她那双和我一样充满恐惧的眼睛……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彻底淹没了我。我猛地低下头,指甲死死抠进冰冷的地砖缝里,身体因为疼痛和战栗无法控制地发抖。
代价……这就是代价……
那五千块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烙在我的胸口上,烫得我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它不仅烫手。
它可能要命。
十二 悔恨交加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我脑仁疼。膝盖上缝了三针,像条蜈蚣趴在那儿,腰上的淤青一碰就钻心地疼。可这些都比不上我妈看我的眼神——那里面没了盼头,只剩下一种认命了的恐慌。
“伟子,听妈的话,那钱……咱想办法还回去,行不?”她攥着我的手,冰凉的,抖得厉害,“妈这腿不要紧,真的,妈怕……怕你再出点啥事,妈可怎么活……”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我手背上,烫得吓人。
还回去?怎么还?那老太婆神出鬼没,那破巷子我现在想起来腿肚子都转筋!
我把头埋进手掌里,指甲用力掐着头皮,试图用这点疼痛让自己清醒。“妈,你别管了,钱的事我来处理。”我的声音闷在掌心里,嘶哑又空洞,“你先回家,我……我去趟公司,问问奖金后续还有没有……”
我撒了谎。把她送回家安顿好,我揣着那剩下的、沾着我血迹的几千块钱,像条丧家之犬,又回到了城西那条该死的巷子。
我在槐安路四十七巷口来回踱步,从日头正盛等到夕阳西沉。巷子里依旧死寂,那栋红砖楼像个沉默的怪物,黑洞洞的窗口对着我,满是嘲讽。
十三 壶中乾坤
第三天了。那个老太婆说的三天之约。
子时。夜里十一点到一点。
我蹲在巷口的马路牙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蒂扔了一地。晚上的风更冷了,吹得我膝盖的伤口一蹦一蹦地疼。每过去一分钟,我心里的恐惧就加重一分。我不知道等她来了该怎么开口,是求她收回这钱,还是问问这“代价”到底有没有头。
时间一分一秒滑向深夜。周围彻底安静下来,连野猫都不叫了。
直到凌晨一点的钟声从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
她没来。
巷子里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她骗了我!她根本不会来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比晚上的寒风还刺骨。我猛地站起来,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完了。这债甩不掉了。它会像跗骨之蛆,一直缠着我,直到把我和我妈都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