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总说我的睫毛很长,像蝴蝶翅膀一样好看。

每次说完,就会小心翼翼地剪下一小段,收藏在镶满珠宝的盒子里。

我哭的时候他会温柔地吻去我的泪水,说最爱看我流泪的模样。

直到那天我发现地下室的照片墙,上百张我的睡颜和哭泣特写。

最中央是我们婚礼请柬的设计稿,日期是明天。

“喜欢吗?”他从身后环住我,剪刀冰凉的触感抵在我睫毛上,“明天之后,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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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又一次传来熟悉的痒意,仿佛羽毛搔过最敏感的神经。我知道,他又在看了。

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际,带着一股清凉的薄荷糖气味,和他的人一样,看似清爽,却总裹着一层看不透的凉薄。“你的睫毛怎么可以这么长,”他叹息般低语,指尖虚虚地描摹着我的眼廓,像在欣赏一件易碎的珍宝,“每一次眨动,都像蝴蝶在振翅,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我僵着脖子,不敢动弹。窗帘紧密地合拢,将外界的光线与窥探一并隔绝,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把他的影子投在我身上,沉重得像一床浸了水的绒被。空气里是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薰的味道,曾经让我觉得温暖安心,如今只感到窒息般的稠密。

“别……”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得发疼。抗议是无效的,甚至可能招来更长时间的“欣赏”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爱语”。

他轻笑,气息喷在我的太阳穴。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轻轻贴上了我的眼睑——是那把银色的、极其精巧的剪刀,刀尖打磨得锐利而冰冷。我闭上眼,听觉和触觉在恐惧中被无限放大。我能听见他平稳得近乎虔诚的呼吸,能感觉到剪刀刃口贴合睫毛根部的细微压力,然后是极其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咔嚓”声。

几根细小的黑色纤维,轻飘飘地落下,被他用另一只手掌心稳稳接住。

他总是这样,每次只取一点点,像采集最稀有的花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谨慎和迷恋。

完成后,他总会俯身,温软的唇印在我的眼皮上,那里还残留着剪刀的冰冷和一点被剥夺后的空落感。“真美,”他喃喃,“它们是只属于我的蝴蝶。”

有一次,剧烈的委屈和无力感排山倒海般涌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他顿时欣喜起来,冰凉的唇急切地吻上我的脸颊,吮去那些咸涩的湿痕。“哭起来更美了,”他的声音喑哑,带着一种沉醉的狂热,“眼睛湿漉漉的,睫毛沾在一起,像被雨打湿的蝶翼……只有我能看见,对不对?”

我颤抖着,点头。除了顺从,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间灯光永远暖黄、空气永远香薰弥漫的房间,只剩下他和他那令人窒息的爱。

直到那天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公司有急事必须他亲自处理。他吻了我的额头,反复叮嘱我好好休息,甚至细心地将一杯温水和我的手机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虽然我知道,那手机只能接听他一个人的电话,接收他一个人的信息。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我赤着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地徘徊。鬼使神差地,我停在了走廊尽头那扇从未打开过的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