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封封地读下去。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信纸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移动,像是在无声地记录着流逝的光阴。
“5月20日,极昼。”有封信的边缘沾着褐色的污渍,后来才知道那是海豹的血,“连续六十天没见过黑夜,开始怀念你公寓的遮光窗帘。记得你总抱怨清晨的阳光太刺眼,其实是没见过真正让人无眠的光。”
那时我确实总在他面前抱怨失眠,却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人正借着永不落下的太阳,写下对我的思念。这种认知让心脏突然抽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
最厚的那封信里夹着片干枯的苔藓,灰绿色的,带着南极特有的凛冽气息。“科考队在冰缝里发现的,”信里写道,“据说这种植物能在零下五十度存活。林夏,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
我突然想起分手那天,我把他送的玉兰花狠狠摔在地上,花瓣溅得到处都是。“陈砚,”我红着眼睛吼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那些破碎的花瓣,指尖被花刺扎出细小的血珠,却始终没有抬头看我。
那时我不明白,有些人的爱就像南极的苔藓,沉默、坚韧,在看似荒芜的冰原下,藏着永不熄灭的生命力。
有封信的结尾画着个简易的地图,标注着科考站到我公寓的直线距离。“12300公里,”他认真地计算着,“相当于绕赤道三圈。但我总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就能闻到你窗台栀子花的味道。”
其实我从不种栀子花,他记错了。但这个发现并没有让我觉得好笑,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原来在他心里,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带着栀子花香气的符号,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记忆中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我,多少是他的想象。
最后一封信没有日期,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纸页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暴风雪要来了,”短短几个字被反复涂改,“发电机在响,像你公寓楼下那台老空调。林夏,如果……”后面的字迹被墨水浸透,晕成一片深黑,像永无止境的黑夜。
我把这些信按日期排好,发现从第七封信开始,信纸边缘都有细微的冰裂纹。想象着陈砚在零下几十度的帐篷里,呵着白气写下这些文字,笔尖冻结的墨水在纸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心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沉。
深夜整理到最后,在档案袋的最底层发现了个银色的小盒子。打开的瞬间,一枚素圈戒指滚落在掌心,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母:L&Y。月光透过窗帘照在上面,反射出清冷的光,像极了南极的星辰。
第四章:城市与冰原
陈砚的诊所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白大褂整齐地挂在门后,玻璃罐里的酒精棉散发着熟悉的味道。接手诊所的张医生把钥匙交给我时,指着窗台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陈医生每周都会视频让护士浇水,说这是林小姐送的。”
我蹲在地板上看着那盆多肉,突然想起去年夏天,我们因为它该不该晒太阳吵了一架。“多肉要控水,”陈砚拿着喷壶的手悬在半空,“你这样天天浇水,根会烂掉的。”我抢过喷壶往土壤里猛灌:“就像你对我,总想着节制,根本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