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雪归途
六月的天山还飘着雪,林溪拖着二十八寸的行李箱站在禾木村口时,风裹着雪沫子砸在脸上,疼得她缩了缩脖子。行李箱的轮子卡在结冰的土路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声,像在替她喊疼。箱里装着她在上海设计公司攒下的所有家当 —— 几本翻得卷边的设计图册、贴满便签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叠打印好的 “哈萨克族刺绣文创计划书”,纸页边缘被风吹得发卷,角上还沾着机场安检时蹭的灰,像极了她此刻悬着的心。
“溪丫头这是在上海混不下去了?” 村口的老榆树下,几个裹着羊皮袄的大叔蹲在地上抽旱烟,烟杆冒着袅袅的白烟,目光落在她的行李箱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相信。穿深蓝色袄子的大叔弹了弹烟灰:“放着城里的白领不当,每月挣那好几万,回来折腾这老掉牙的刺绣,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另一个戴皮帽的大叔跟着点头:“前几年她奶奶走的时候,哭着喊着让她把刺绣传下去,我还当她能记一辈子,结果转头就去了上海。现在回来,指不定是在城里没饭吃了,想回来啃咱们村的资源!”
林溪攥紧手里的计划书,指节泛白,没敢抬头。她太清楚村里人怎么看她了 —— 三年前她背着画板离开禾木村时,全村人都来送,奶奶把传了三代的银顶针塞给她,说 “溪丫头有出息,以后是要当大设计师的”;村支书还特意杀了羊,煮了手抓肉,说 “等着溪丫头回来给咱们村争光”。可现在她回来搞刺绣,在大家眼里,就是 “混失败了回来啃老” 的逃兵。
她的目的地是村东头的老毡房,那是奶奶生前住过的地方,空了快三年。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羊毛味混着陈年的奶香味扑面而来,墙上还挂着奶奶年轻时绣的 “天山雄鹰”—— 藏蓝色的底布上,雄鹰展翅掠过雪山,针脚细密得能看清羽毛的层次,鹰眼里用金线绣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还闪着微光,像要从布上飞出来。
2 刺绣新生
林溪伸手摸着绣品,指尖能触到凸起的针脚,那是奶奶用最细的丝线,一针一针攒出来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砸在绣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想起奶奶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 “溪溪,咱们哈萨克族的刺绣不能断。以前草原上的姑娘,出嫁时都要带着自己绣的‘生命树’,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学了,你要是能把它传下去,奶奶就放心了”,当时她哭着答应,可转头就为了上海的工作,把承诺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一早,林溪揣着计划书去找村支书。老支书是个五十多岁的哈萨克族汉子,叫哈力克,脸膛晒得黝黑,手指关节粗大,是常年骑马留下的痕迹。他正在自家院里喂马,看见林溪来,赶紧把她让进毡房,倒了碗热气腾腾的马奶酒,酒里飘着两颗晒干的沙棘果。
听林溪讲完 “把传统刺绣做成文创产品,通过直播卖给全国网友” 的计划,哈力克皱着眉摇了摇头,手里的马鞭子在毡毯上轻轻敲着:“溪丫头,不是我泼你冷水。前几年有个乌鲁木齐的老板来搞过刺绣合作社,说要帮大家卖绣品,结果呢?收了村民的绣品,卖出去的钱自己揣腰包,最后合作社散了,村民的绣品堆在家里生灰,有的都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