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知竹,十岁进谢家,是给我那体弱多病的夫君陆寻冲喜的童养媳。
旁人都说我命苦,说陆寻是个药罐子,谢家这泼天富贵轮不到我沾手。
他们还说,我一个女人家,凭什么管着谢家南来北往的生意。
我那好二叔,更是天天盼着我出错,好把他自己的人安插进来,掏空谢家。
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在家族祠堂,当着所有族老的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私吞了运往京城的三船苏锦,亏空了整整十万两。
人证物证俱在,铁板钉钉。
他们以为我完了。
以为一个女人,吓唬两句,泼一身脏水,就会哭哭啼啼地认命。
可惜,我谢知竹不信眼泪,只信账本。
他们不知道,每一匹布的来路,每一文钱的去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我的脑子里。
二叔想用假账坑我?
那我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滴水不漏。
一、家宴上的刀子
谢家的晚饭,规矩大。
老太君坐正中,我跟夫君陆寻坐她左手边。二叔谢宏和他的一家子,坐右手边。长长一张八仙桌,菜没几样,人脸上结的冰碴子倒是能冻死几只苍蝇。
陆寻身子骨弱,风一吹就咳。我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到他碗里,把刺挑干净。他对我笑笑,那张脸白得跟纸似的。
对面的二婶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还是大嫂心细,把寻哥儿照顾得妥帖。不像我们家那几个皮猴,就知道拱火。”
她嘴里说的是她儿子,眼睛却瞟着我。
我笑笑,没接话。这种钩子,我从十岁进谢家门开始,就见得多了。回一句,她能跟你扯上半个时辰。不回,她憋得难受。
我喜欢看她难受。
二叔谢宏放下筷子,那动静不大,但桌上所有人都停了动作。他是个壮实的男人,声音也洪亮,往那一坐,就跟半座山似的。
“知竹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听说,前阵子运去京城的那三船苏锦,到现在还没收到回款?”
来了。
我心里门儿清,这顿饭就不是为了吃饭。
我放下碗,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不快不慢。“二叔消息灵通。京城那边因为连日大雨,耽搁了些时日。不过银子已经进了通州钱庄,款子核对无误,就等雨停路通,即刻就能押解回来。”
谢宏“哦”了一声,拉得老长。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不是担心嘛。整整十万两的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谢家今年可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沫子,“毕竟,你一个女人家当家,总有些地方顾不过来。咱们自家人,多问一句,也是为了你好。”
“多谢二叔关心。”我声音平平的,“账目上的事,我心里有数。一分一厘,都错不了。”
“有数就好。”谢宏喝了口茶,眼睛眯起来,那眼神跟打量一块肉没什么区别,“就怕有些人,看着老实,心里头算盘打得精。把谢家的钱,算计到自己口袋里去了。”
这话一出,空气都冷了。
陆寻的脸色更白了,他想开口,我伸手在桌下按了按他的手背。他的手很凉。我捏了捏,示意他别说话。
跟豺狼说话,绵羊一开口,只会被咬断喉咙。
我看着谢宏,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笑。“二叔说的是。家贼难防。所以谢家的账,我每天晚上都要亲自过一遍。谁伸手了,谁没伸手,账本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