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
老太君一直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这会儿,她手里的佛珠停了,睁开眼,声音沙哑:“吃饭。食不言。”
老太君发了话,这事儿就算暂时揭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跟上坟一样。
回到我们自己的院子,陆寻屏退了下人,才急急地抓住我的手。“知竹,二叔他……他是不是想……”
“想把我从管家的位置上拉下来。”我替他说完,给他倒了杯热茶,“这又不是第一天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有些激动,咳了两声,“我今天听下人说,二叔到处在外面讲,说你拿谢家的钱,去填了你娘家的窟窿!”
我心里一沉。
我娘家就是个普通人家,哪来的窟含要十万两来填。这是脏水,最脏最臭的那种。
“你别急。”我扶他坐下,“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
陆寻看着我,眼里全是担忧。“我怕他们给你下套。知竹,你一个……”
“一个女人,是不是?”我接过他的话头,笑了笑,“陆寻,你忘了,我也是谢家明媒正娶的主母。这谢家,有我一半。”
我给他掖好被角,吹熄了灯。
黑暗里,我睁着眼,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知道,家宴上那几句话,只是个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谢宏这种人,不见血,是不会收刀的。
我得准备好我的刀。
我的刀,就是账本。一本一本,码得整整齐齐,比城墙还结实的账本。
二、祠堂里的脏水
三天后,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谢家的祠堂,轻易不开。一开,就没好事。不是死人,就是有人要倒大霉。
我被叫到祠堂的时候,天还阴着。黑漆漆的牌位,一排一排,冷冰冰地看着你。族里有点头脸的长辈都到了,一个个板着脸,活像是我刨了他家祖坟。
谢宏站在正中间,一脸的悲愤交加。他旁边,还跪着一个男人,是谢家在京城的掌柜,姓孙。
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佛珠,眼睛半睁半闭。
我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针一样扎过来。
我谁也没看,走到老太君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母亲,您叫我来,有何吩咐?”
老太君没说话。
开口的是谢宏。他往前一步,声音大得整个祠堂都在嗡嗡响。
“谢知竹!”他直呼我的名字,“你还有脸叫‘母亲’?我谢家待你不薄,把你从一个小户人家抬进来,当上主母,享尽荣华富贵!你就是这么回报谢家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二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谢宏冷笑一声,指着地上跪着的孙掌柜,“让他跟你说!”
孙掌柜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满脸是汗,不敢看我。“大……大奶奶……小人对不住您,也对不住谢家……那三船苏锦,根本就……就没到京城!”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到京城,是什么意思?”我问。
“船到通州,就被您的人接走了!”孙掌柜像是豁出去了,声音都变了调,“您给了我一千两封口费,让我跟家里说货被大雨耽搁了!实际上,货……货早就被您转手卖了!那十万两,也进了您的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