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瘦削沉默的轮廓，像一尊落了灰的旧年雕像。屋外，混乱的声浪正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平息下去，只剩下一些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这反而更衬得屋里死寂一片。
棒梗和小当槐花大气不敢出，缩在墙角，像是被吓傻了。
贾东旭的咳嗽声渐渐歇了，只剩下粗重而虚弱的喘气声，胸口起伏得厉害。他半倚着炕头，额头上全是刚才咳出来的虚汗，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茫然，迎向聋老太太那深不见底的目光。
“真……真没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哑，还带着咳嗽后的破音，“那老郎中说……就，就够救急一次的量……多了也没有……咳咳……”
他一边说，一边像是无意识地，将那只握着油布包（原主那点微薄积蓄）的手，往破被子底下缩了缩。这个小动作做得极其自然，完全是一个病人下意识藏紧最后一点家当的反应。
聋老太太的视线，似乎极轻微地在他那只手上扫过，又似乎没有。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皮耷拉的眼睛，在贾东旭汗涔涔、苍白无比的脸色上停留了片刻。
屋外，传来易中海嘶哑却明显镇定了许多的指挥声：“快！扶一把二大爷！光齐，光天，搭把手！送屋里去！”
“老阎！老阎你家还有热水吗？再兑点温的给大家伙漱漱口，顺一顺！”
“傻柱？傻柱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呕……呃……好，好多了点了……刚那水……真他娘的神了……”这是傻柱有气无力却带着惊奇的回应。
看来，灵泉水的作用立竿见影，而且效果显著。这无疑增加了贾东旭那套“老中医独门解毒散”说辞的可信度。
聋老太太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屋外的声音。终于，她拄着拐杖的手，几不可查地松了半分力道。
“没了……就没了吧。”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缓慢，听不出喜怒，“也是傻柱那孩子的造化……看你这样，也是从鬼门关刚抢回半条命。”
她的话像是说给贾东旭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贾东旭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丝丝，但警惕丝毫未减。这老太太，段位太高。
“淮茹呢？”老太太忽然问。
“在……在外面帮忙吧……”贾东旭气若游丝地答。
正说着，秦淮茹端着那个空了的搪瓷缸子，脸色发白地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看到堵在门口的聋老太太，吓得脚步一顿，差点把缸子掉了。
“老……老太太……”秦淮茹的声音有点发颤，下意识地把空缸子往身后藏了藏。刚才外面那阵仗，简直吓破了她的胆。现在面对全院最德高望重的老祖宗，她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聋老太太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手里的空缸子上停留一瞬，淡淡道：“忙完了？”
“啊……忙，忙完了……”秦淮茹手足无措，“大家都……都好些了，一大爷让都回屋歇着，说明天再说……”
“嗯。”聋老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她又深深看了贾东旭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贾东旭头皮发麻。
“既然东旭也没事了，那就好生歇着吧。”她终于挪动了脚步，转过身，慢吞吞地往外走，拐杖敲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夜里警醒着点，刚折腾完，别再着了凉。”临出门前，她丢下这么一句，像是关心，又像是别的什么。
直到那“笃笃”声远去，消失在院里的风声和零星人语里，贾东旭和秦淮茹，连同三个孩子，才同时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刚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竟比应对全院中毒还要让人心力交瘁。
“妈……”小当带着哭腔小声喊。
秦淮茹这才彻底回魂，赶紧关上门，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双腿还在发软。她看着炕上虚弱不堪的丈夫，又想起刚才那凭空出现的神奇之水，以及外面那些人被灌下水后迅速好转的诡异景象，只觉得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东旭……那水……”她声音发飘，走到炕边，看着空缸子，眼里全是后怕和难以置信。
贾东旭没立刻回答。他闭着眼，仔细感受着脑海里的系统空间。
那两万元巨款和一千斤全国粮票的返还，是直接出现在空间里的，并非实物。意念一动，就能“看”到一沓沓捆得结结实实的大团结，和厚厚一叠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的全国粮票，就安静地悬浮在灵泉空间的一个角落，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芒”。
灵泉眼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丝，涌出的细微水流速度好像快了点。空间里那种生机勃勃的气息也更浓郁了些。
而那三张绘制着诡异黑色纹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霉运符，也静静悬浮在另一边。
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巨大的狂喜和底气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涌遍全身，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虚弱感！但他死死压住了，脸上不敢露出分毫。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惊魂未定的秦淮茹，声音依旧维持着虚弱：“别问……什么都别问……也别跟任何人提那水的事，就说是老中医给的解毒散，听见没？”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凝重。
秦淮茹被他这眼神镇住了，下意识地点头：“听，听见了……”她又不放心地看向门口，压低声音，“可是……老太太她……”
“她没证据，只是怀疑。”贾东旭打断她，眼神冰冷，“只要我们咬死了是药粉，她就没办法。这东西，说出去是能救命，也能招祸！”
秦淮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脸更白了，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打死也不说！”
贾东旭稍微满意，这才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个小油布包，费力地递给她，语气放缓了些：“喏……收好。刚才情况急，没办法……以后，家里的嚼用，我会想办法。”
秦淮茹接过那小小的、沉甸甸的油布包，打开看到里面那点可怜的毛票和票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就是丈夫偷偷攒下的最后保命钱，刚才差点就……再想起之前家里揭不开锅、孩子饿得直哭的绝望，她心里百感交集。
“东旭……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她哽咽着，小心地将油布包重新包好，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的是全部的希望。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贾东旭喃喃道，目光投向窗外。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了。只有风声掠过屋檐，发出呜呜的轻响。
但贾东旭知道，这安静底下，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今晚过后，他贾东旭，在这四合院里，就不再是原来那个透明人、短命鬼、窝囊废了。
他有了绝对不能暴露的底牌，也有了……陪这群禽兽慢慢玩的资本。
对了，还有那三张霉运符……
贾东旭的嘴角，在秦淮茹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丝冰冷玩味的弧度。
明天，该给谁用一张，开开荤呢？
是道貌岸然、一心想着道德绑架的一大爷易中海？
还是那个被聋老太太格外看重、院里打架最凶的傻柱？
或者，是后院那个最不是东西、整天琢磨着损人利己的许大茂？
真是……值得期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