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苏墨客哪见过这种阵仗?往日里面对的不过是学生的调皮、房东的催租,此刻打手的阴影罩在头顶,木棍又要落下时,竟吓得闭了眼。

“住手!”

清亮的女声突然从后门传来,苏墨客猛地睁眼,就见那扇被荒草半掩的木门“吱呀”推开,穿月白襦裙的身影快步闯进来——是石桥上遇见的那个女子!她手里还攥着青竹骨油纸伞,伞尖往地上一戳,挡在苏墨客身前,看向打手的眼神带着韧劲儿:“光天化日之下动粗,就不怕街坊报官?”

打手愣了愣,回头看吴老板。吴老板眯着眼打量她,语气不善:“哪来的姑娘多管闲事?这是我跟他的生意,你少掺和!”

“生意?” 女子冷笑一声,弯腰飞快捡起散在地上的手稿,塞进苏墨客怀里,又扯着他的手腕往后门拽,“跟我走!”

苏墨客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她拉着往前跑。小臂的疼还在钻心,可掌心触到她微凉的指尖,耳边听着她急促却稳的声音,竟忘了要问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只下意识攥紧怀里的手稿,另一只手护着袖袋里的风字砚,跟着她踩过后门的荒草。

“追!别让他们跑了!” 吴老板的吼声在身后炸开,打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拽着他拐进巷弄,青竹伞被风刮得晃了晃,她却没回头,只压低声音说:“跟紧我!”

两人拐过三道窄巷,直到身后再听不见追赶的脚步声,才扶着断墙大口喘气。女子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半塌的祠堂,破门挂着朽坏的木匾,“土地祠” 三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轮廓,荒草从砖缝里钻出来,倒成了天然的遮掩。

“先躲进去。” 女子拽着他的手腕往祠堂走,青竹伞在破门上磕了下,震落几片蛛网。祠堂里弥漫着霉味,正中的供桌积着厚灰,只有角落的石墩还算干净。女子先靠过去,把伞斜倚在墙上,才转身看他:“你先坐下歇歇,我去看看外头。”

苏墨客一把拽住了要往外走的女子。

“姑娘……多谢。”苏墨客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满眼的诧异“你是……”

“我是柳砚心。”

苏墨客听到这个名字,脑中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开,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原来石桥上的不是自己的幻觉,这世间也没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笔下《砚心录》中的柳砚心。

柳砚心转头看向苏墨客,眸子里映着祠堂外漏进来的天光。

“苏墨客我知道你现在很诧异,有时间我会细说缘由的。”柳砚心走到供桌旁拂去一角灰尘坐了下来,“吴老板在苏州府的话本市场横惯了,不止逼你一个人改话本,你不肯他自然会来硬的。”

苏墨客只茫然点头。他心里早有判断:柳砚心若有半分恶意,绝不会冒着被吴老板记恨的风险,拉着他从私塾的后门逃出来。

“整个苏州府到处都是吴老板的眼线暗桩,这祠堂暂时没人留意,咱们先在这儿躲躲。”

天色渐渐沉了,祠堂里点起一簇篝火。苏墨客盯着跳动的火苗,心里的疑问像憋了半宿的雨,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困惑。

“你是我写在《砚心录》里的人…… 怎么会真的出现在苏州府?”

-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