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客扶着冰冷的砖墙喘着粗气,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口。方才那眉眼、那神态,明明就是他笔下的柳砚心,可她怎么会站在这巷子里?是自己心里太执着于话本,竟生出了幻觉?还是…… 真的有什么他说不清的事,落在了这苏州城里?苏墨客就这样站在巷口站了许久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眼下柳砚心早已跑得无影无踪都不知道追去什么方向;可若是如此罢了,自己心中实属不甘。
苏墨客犹豫再三知道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误了私塾的课,赶忙启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自己租住的杂院回去换身衣裳。
今年开春苏墨客租了一间私塾附近的杂院,里里外外一共只有不到十个平方。屋子不大,苏墨客主要相中了这地段,离私塾很近,自己平日能有一个落脚歇息的地方。
苏墨客拐进巷子,往常回来时,总能看见院门口挂着的旧灯笼,今日却连灯笼杆都空着。在走近些,他先是看见了自己那只打了补丁的樟木箱倚在墙根上面压着教书用的戒尺,一旁还有用布包着已经被雨淋湿的书籍手稿。苏墨客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走上前,院门的黄纸看得人眼晕——那是房东王婆的字迹。
“房租已欠三月,我已寻了新房客,日落之前务必将东西搬走,别在这碍眼!”
苏墨客打开樟木箱,透过潮味风字砚好端端地放在箱子里,苏墨客叹了口气。昨天晚上还沾着风字砚给《砚心录》填了个结尾,今天自己就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雨越下越密,啪嗒啪嗒打在木箱上,似是在拍打着他的心事。苏墨客将风字砚放进袖口,这条牵着他不飘进故事的线如今成了他唯一能攥紧的东西。
如今没有更好的去处,思索片刻,苏墨客只得拖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去私塾落脚。私塾的后院库房一直堆着一些杂物,简单收拾一下把老鼠毒虫那些原住民赶走也不是不能暂住一段时日。
这几天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讲经时漏了段落,批描红本时错改了字,连学生偷偷传糖糕的小动作都没察觉。直到暮色漫进教室,孩子们闹着跑出门,他才瘫坐在椅上。脑海中柳砚心与顾景明月下相会的场景,此刻竟显得刺眼——他连自己的安身之处都没了,最近在私塾的库房将就了几夜,枕着柴草听着风声,满脑子都是 “要是真能遇见柳砚心,该怎么说”,又或是 “吴老板那里,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天刚蒙蒙亮,私塾的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苏墨客刚从柴房爬起来,揉着发僵的肩,就见吴老板穿着宝蓝锦缎长袍,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还有那日书铺的伙计,几人堵在门口,阴影把窄小的私塾占得满满当当。
“苏先生,该想通了吧。”
吴老板转动着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将那天留在书铺的手稿甩在苏墨客面前,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客套,只剩强硬,“我不和你绕弯子了,有老爷看中了你这故事,你抓紧按我说的改了,十两银子,你要是不依,”他朝身后的打手抬了抬下巴,“你以后能不能拿得起笔可就由不得你了。”
苏墨客看着吴老板眼中的狠劲,不由得觉得呼吸困难。
“愣着干什么?给他点教训!” 吴老板的吼声刚落,打手粗粝的木棍就带着风砸下来。苏墨客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只觉小臂一阵剧痛,整个人往后踉跄着撞在案上,疼得连哼声都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