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酒入喉时,老宫人攥着我手颤声说:“姑娘,您可知谢云庭?”
我猛地僵住,她续道:“他曾有太子贪墨证据,寒冬腊月里指骨被敲碎,尸骨无存!”
我盯着杯中残液,恨得牙根发颤——谢云庭我怎的不知,初见便嚷嚷着求娶我的人,只是过了个腊月便不见了人。
喉咙里的灼痛感还未散去,像是那杯毒酒还在灼烧我的五脏六腑。
我猛地睁开眼,却没看到掖庭那潮湿的墙壁,反而撞进一片熟悉的暖黄——是我在丞相府的闺房,头顶挂着母亲生前为我绣的玉兰帐幔,帐角的银铃还随着风轻轻晃。
“小姐,您醒了?”贴身侍女挽月端着铜盆走进来,见我坐起身,慌忙放下盆快步上前,“您昨日淋了雨发热,可把夫人和老爷急坏了,大夫说您得好好歇着,怎么还自己起来了?”
我抓着挽月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发颤:“挽月,你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几月几日?还有……谢小将军,他是不是在五台山附近的军营历练?”
挽月愣了一下,老实点头:“小姐,现在是永安十三年三月初六啊。您昨儿去静安寺祈福淋了雨,怎么连这事都忘了?谢小将军确实在五台山南麓的戍边军营呢,前儿谢老将军还派人来府里说过,让小将军在那儿多磨磨性子。”
永安十三年三月初六,谢云庭在五台山附近的军营。
这两句话像惊雷般在我脑海里炸开,心脏先是被狠狠攥住,随即又被巨大的狂喜填满。
我不是死了吗?死在掖庭那间阴冷的暗室里,死在太子萧景渊的一杯毒酒下,死在知晓谢云庭枉死真相的刺骨悔恨里。
可现在,我竟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还在五台山军营,还未被构陷的日子!
“小姐?您怎么哭了?是不是还难受?”挽月慌了神,伸手想擦我的眼泪。
我却摇摇头,眼泪越掉越凶,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庆幸,是因为后怕。
谢云庭于我,从来不是陌生人。
那年我七岁,爬玉兰树摘花摔了下来,是刚满九岁的他冲过来稳稳接住我,胳膊被石子划出血也没哼一声,只皱着眉说“清辞妹妹,以后不许这么冒失”。
十岁那年上元节,我被人流挤散,他举着一盏兔子灯在人群里找了我半个时辰,找到我时,灯笼纸破了,他手心却全是汗,只把温热的糖糕塞给我。
十三岁我生辰,他偷偷把自己画的舆图送给我,上面用朱砂标着他想去的边关,说“等我将来成了将军,就带你去看大漠的日出”。
十五岁他随父出征,临走前在城门口塞给我一个平安符,符袋是他自己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攥得我手心发烫,他说“清辞妹妹等着,等我回来,就护着你一辈子”。
我至今记得他那时的模样:一身银白的少年将军袍,腰束墨色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阳光落在他脸上,连眉眼间的英气都透着暖意。他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眼神亮得像星光,说话时声音清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澄澈与坚定——那是我心中永远光风霁月的模样,是后来在东宫看遍虚伪算计后,再也没见过的纯粹。
可前世,我却忘了这份情谊。
永安十三年三月,我本该像现在这样,想着去五台山找他,可沈清柔却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说她“不小心冲撞了太子妃的仪仗,怕被太子怪罪”,又故意提起“太子近日在挑选伴读,姐姐若能在此时讨得太子欢心,将来嫁入东宫便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