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亲手点的蜡烛,居然在流血——不,准确说,是在替我流血。

凌晨两点零一分,纸人镇万籁俱寂,我蹲在自家作坊的供桌前,眼睁睁看着那支刚出锅的白蜡从芯子里渗出鲜红,像一条不肯安分的蛇,顺着烛身盘旋而下,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却不是蜡油的温度,是三十七度二,活人血液的温度。

我陈子轩,专做蜡烛养活自己的手艺人,见过蜡油冒汗、见过烛芯结花,就是没见过蜡烛会“出血”。更邪门的是——那血的气味,甜里带腥,分明是我自己的味道。我脑子“嗡”地炸了,条件反射地把手凑到鼻尖,一股桂花香混着铁锈味直冲脑门,差点把我掀翻在地。

桂花香,是我外婆的“死亡签名”。十五年前,她躺在漆黑棺木里,全镇人往她身上撒满干桂花,说那样才能“掩住冤魂的嘴”。如今这味道从我血管里爬出来,爬进蜡烛,又爬回我鼻腔——像一场迟到了十五年的报复。

我吓得甩手,烛台“当啷”倒地,火苗“噗”地灭了,屋里只剩冷月光。可那支蜡烛竟没熄灭——它在地上滚了两圈,血迹拖出扭曲的“S”形,像蛇在挣扎,又像在写字。我哆哆嗦嗦打开手机电筒,光柱扫过去,血液在地板上凝成一句话:

“下一个,轮到你。”

我头皮瞬间炸麻,喉咙里迸出一声比猫叫还细的呜咽。就在我准备拔腿冲出作坊时,背后供桌“吱呀”一声自己挪开——外婆的遗像“啪”地倒下,玻璃框碎成蛛网。照片里,她原本慈祥的嘴角竟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诡异弧度,仿佛在说:

“轩娃子,你的死期到了。”

我脚下一软,跪在地上,手机电筒的光顺势扫向镜子——镜子里,我穿着寿衣,头戴纸帽,嘴角被鲜血涂成樱桃色,像一具被精心装扮的尸体。可现实中,我明明只套了件洗得发白的T恤。

更瘆人的是——镜子里的“我”突然抬手,冲我摇了摇,用口型无声地说:

“别跑,你逃不掉。”

下一秒,作坊大门“砰”地自己合上,锁舌“咔哒”一声,像给棺材钉了最后一根钉。我扑过去拽门,纹丝不动;窗外,整条纸人镇的路灯瞬间熄灭,世界黑得只剩我狂乱的心跳,和那支在地上继续流血的蜡烛。

我这才意识到——今晚,我不是手艺人,也不是活人,我是祭品。

蜡烛在替我流血,而我,在替死人点灯。

我把流血蜡烛和纸人脸塞进抽屉,锁了作坊前后门,骑小电驴直奔派出所。纸人镇不大,一条主街从山脚蜿蜒到水库,夜里狗吠都比发动机响。我拐进镇公所,值班室亮着灯,老民警陆石正泡脚,塑料桶里热气蒸腾。

“陆叔,有人要杀我。”我把血蜡烛拍在他办公桌上,“证据。”

陆石瞥一眼,眉头皱成川字:“血?”

“我闻过,人血。”我嗓子发干,“还有桂花香,我外婆——”

“打住。”他抬手,按下录音笔,“先立案,明早勘验现场。”

我急了:“等天亮我就死了!”

他盯我半晌,忽然叹气:“子轩,你知道今天水库捞出什么吗?”

我心口一紧。

“外地女孩,十八,失踪三十六小时。”陆石从抽屉抽出一张照片,女孩笑出一口白牙,“最后监控显示,她进了你的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