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轰地炸开。昨夜我收摊后确实在里间熬蜡,门窗紧闭,没听见任何动静。可照片里女孩穿的蓝格子裙,我认得——她傍晚来买河灯,说要点一盏“最亮的”,拍照发抖音。我给她挑了莲花款,收她二十块现金。
“我没害她。”我声音发虚,“她买完就走了。”
“可你作坊外的探头坏了。”陆石把泡脚水倒进花坛,“镇里人把视频传到网上,标题:纸人镇手艺人诱杀少女。你自己看。
”他把手机转过来,弹幕飞满屏:“偿命!”“ witch hunt!”我后背瞬间湿透,像被人按进冰水。
“先回去,天亮我带队过去。”陆石拍拍我肩,力道却像铐子,“别乱跑,跑就坐实你心虚。”
我走出派出所,月亮被云吞了,手机电筒照出脚下一圈白雾。我回头望,陆石站在门口抽烟,火星忽明忽暗,像另一只眼睛。
我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喉咙里灌满了铁锈味——那是陆石的血,也是我此刻狂跳的心。洞口的风像是从地狱深处吹来,带着潮湿的腥气和陈年纸灰,一下一下拍在我脸上,仿佛有无形的手在轻轻抚摸,催促我回头去看那些蜡人。
可我不敢。
我的背脊紧贴着粗糙的洞壁,寒意透过衣服直钻骨髓。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尖叫:逃!快点逃!可双腿像被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女孩就在我身旁,她的呼吸急促而滚烫,像一头受惊的小兽,随时会冲破喉咙发出撕裂的尖叫。我下意识伸手捂住她的嘴,却在指尖触到她皮肤的一瞬,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那颤抖像电流,顺着我的手臂爬上来,把我心脏也震得发麻。
“别怕……”我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话,又如何安抚她?
我缓缓扭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望向洞底那一排铁柜。铁链已被我砸断,柜门半开,像一张张黑漆漆的嘴,正无声地咆哮。磷粉燃烧的蓝光还在柜里跳动,映得蜡人五官活灵活现——他们仿佛在笑,笑得嘴角裂开,裂到耳根,裂到能一口把我吞下去。
我胸口一紧,喉咙发干,脑子里却浮现出更可怕的画面:这些蜡人曾经也是活生生的女孩,她们被拖进这个洞,被滚烫的蜡油一寸寸浇淋,皮肤在高温下蜷缩、起泡,最后凝固成这副诡异的模样。而我——纸人镇最年轻的手艺人,每天心安理得地卖蜡烛、做河灯,却从未想过,自己祖辈传下的手艺竟成了杀人的帮凶。
“哥哥……我们走……”女孩拽我的袖子,声音抖得不成句。她的话把我拉回现实,可现实比幻觉更可怕——陆石还倒在不远处,后脑的血汩汩地涌,像一股不肯熄灭的烛芯。他的眼皮在跳,嘴角在抽搐,仿佛随时会睁开眼,朝我们露出那种胜券在握的笑。
我深吸一口气,却吸进满腔的血腥与蜡臭。那味道像有重量的实体,压在我肺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也站在死亡边缘——只要陆石醒来,只要洞外的镇民冲进来,我和女孩就会被当成杀人犯,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到那时,我们的脸也会被制成蜡人,摆进这座阴冷的柜子里,成为纸人镇下一段“山神传说”。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冷得牙关打颤。我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站起来,可双腿刚一直立,眼前便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乱撞。我扶住洞壁,掌心被粗糙的岩石磨出血,却感觉不到疼——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切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