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离的魂影,在火蝶尽头,回头望尘牧——
那一眼,穿过火雪、穿过血雾、穿过七年时光,落在他心口骨洞上。
火蝶钻进黑袍裂痕,火吻旧疤瞬间亮起——
七道火痕,像七把钥匙,同时开启七段记忆:
第一次,他烧死焰离,火桑林成灰,他跪在灰里哭到失声;
第二次,他烧死羽戈,断剑"戈亡"在火里弯成新月;
第三次,他烧死父亲,父亲小指断骨在火里炸成骨花;
......
第七次,他烧死自己——火从眼底燃起,把未来烧成黑洞。
记忆火浪反扑,焰离魂影被火蝶包围,晶化边缘开始融化,却也在同时变薄,像冰片遇春河,随时会碎。
尘牧跪倒在火雪里,左掌插入灰烬,五指成犁,划出一道深沟。
他要在灰烬里,拼一个字——
"离"。
火桑花记忆被铜棺夺走,他记不清字形,只能凭身体本能,一笔一划,用血沟勾出歪扭的轮廓。
另一边,焰离的魂影,也在拼字——
她指尖划过雪面,写"火"。
两具身影,隔着火蝶与雪,背对背,在灰烬里写字——
一个想留住记忆,一个想点燃未来。
字迹交错,却永远差最后一笔,像两条平行线,无限接近,永不相交。
黑袍被火蝶焚得只剩轮廓,却仍抬手,指向夜空——
十片金羽,重新凝聚,化作一柄火焰刻刀,悬在焰离头顶。
"最后三息,"他声音像灰烬里滚出的铁屑,"字写不完,她先碎。"
火焰刻刀落下——
焰离抬头,金黄瞳孔里,映出刀光,也映出尘牧血沟里的"离"字——
她忽然笑了,笑里带火,也带雪。
"够了。"
她抬手,魂体所有火蝶,倒卷回自己心口——
火栖于骨,焰归于魂。
晶化瞬间停止,火焰刻刀在距她眉心一寸处,被火蝶咬住,化作流火,四散。
流火落在尘牧周围,围成火环,像一场迟到的花祭。
焰离的魂影,在火环中央,对他伸出手——
指尖半透明,却仍有温度。
"活下去。"
她声音被风剪碎,却准确落进他耳蜗,像七年前火桑林里,第一朵火桑花落在掌心。
尘牧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灰烬"离"字最后一笔上——
血迹蜿蜒,与焰离写下的"火"字,在火雪里连成一体:
"火离"。
两个字,合而为一,像两道背道而驰的河,终于交汇成海。
字迹完成的瞬间,火环爆开,火蝶冲天,十片金羽同时碎成星屑。
星屑落下,被鸦侍扬羽接住——
火与灰在它羽面凝成细小字符:火离。
它把字符藏进袍内——
那里,已有九百九十九枚,只差最后一枚,便满"千字之数"。
它抬头,空洞眼眶映出火雪尽头——
少年抱着少女残影,跪在灰烬里,像抱着一朵不肯熄灭的火。
火环爆开后的雪原,像被神祇随手抹平的沙盘,只剩白与灰两种颜色。
尘牧跪在灰烬中央,左臂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怀里却空了。
焰离的魂影在"火离"二字成形的瞬间碎成漫天流萤,一点、一点,飞回铜棺深处。
黑袍被火蝶焚尽的残屑,随风贴到他脚边,像一句迟到的道歉,也像一声预谋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