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除夕的 “索求”
腊月三十的天，亮得晚。李慧兰五点半就醒了，窗外还蒙着层淡淡的墨色，只有远处楼里零星透出几盏暖黄的灯，像冬夜里结在窗棂上的霜花，微弱却执着。她摸了摸枕边的热水袋，余温还在，这是前几天女儿林梦瑶念叨着夜里冷，她特意买的，结果女儿嫌麻烦，用了两次就扔在了床头柜上。
李慧兰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醒里屋的女儿 —— 虽然她知道，这个点林梦瑶肯定还在睡。客厅的挂历翻到最后一页，红色的 “福” 字边角有些卷翘，是去年春节林梦瑶随手贴的，歪歪扭扭的，李慧兰却一直没舍得换。她走到厨房，打开灯，瓷砖地上还留着昨天擦过的水痕，映着头顶白炽灯的光，亮得晃眼。
今天要做的菜，李慧兰前几天就列好了清单，写在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上，贴在冰箱门上。最上面一行是 “梦瑶爱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荠菜饺子，还有一道松鼠鳜鱼 —— 那是林梦瑶去年随口说的 “饭店里吃着香”，李慧兰特意去菜市场问了好几家，才找到新鲜的鳜鱼，花了八十多块，够她买半个月的菜了。
她先把排骨放进冷水里泡着，去血水，然后拿出五花肉，切成方块，焯水的时候放了两片姜、一段葱，都是自家阳台种的，长得不算壮实，却比外面买的新鲜。厨房很小，转个身都要小心翼翼，抽油烟机嗡嗡地响着，李慧兰却觉得踏实。这房子是她和已故的丈夫打拼了一辈子买的，六十多平，老小区，没电梯，可每一块砖、每一面墙，都浸着她的日子。丈夫走得早，那年林梦瑶才五岁，抱着她的腿哭着要爸爸，李慧兰咬着牙没掉泪，心里却像被剜走了一块肉。从那以后，她一个人打两份工，白天在工厂流水线上拧螺丝，晚上去夜市帮人看摊子，冬天冻得手肿成馒头，夏天晒得脱了几层皮，可只要想到女儿，就觉得有劲儿。
十点多的时候，红烧肉的香味飘满了屋子，甜滋滋的，带着酱油的醇厚。李慧兰把肉盛进一个青花瓷碗里，碗沿上有个小小的豁口，是林梦瑶小时候摔的，她一直没扔，说 “用着顺手”。刚把碗放进橱柜，就听见里屋传来动静，是林梦瑶醒了。
“妈，我渴了。” 林梦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点不耐烦。
李慧兰赶紧倒了杯温水，递到卧室门口。林梦瑶靠在床头，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就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杯子碰到了她昨天扔的化妆品，发出 “哐当” 一声响。
“梦瑶，今天三十，一会儿把衣服换了，咱贴春联。” 李慧兰笑着说，手里还拿着刚洗好的草莓，是特意给女儿买的，贵得很，她自己舍不得吃。
林梦瑶却没接草莓，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刷着，头也不抬地说：“贴什么春联啊，麻烦死了，一会儿张浩要来，别让他看笑话。”
李慧兰手里的草莓顿了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张浩是林梦瑶的男友，处了快一年了，李慧兰见过两次，小伙子长得精神，却总让她觉得不踏实 —— 第一次见面就夸她的房子 “地段好”，第二次又问她 “退休金一个月多少”，话里话外都透着算计。可林梦瑶喜欢，说张浩 “有本事”“能给她好日子”，李慧兰劝过两次，都被女儿怼了回去，说她 “老眼光”“不懂年轻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