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爸妈把我从市区重点初中的教室接走,告诉我要转学去乡下爷爷家附近的中学时,我手里还攥着刚发下来的数学测验卷,92分的红色数字像个笑话。
“城里开销太大,你弟弟马上要上小学,家里实在顾不过来。”妈妈坐在颠簸的大巴上,语气里满是无奈,却没看我一眼。爸爸则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眉头皱成一团,只偶尔叹口气说“忍忍就过去了”。我咬着嘴唇没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我知道家里条件不算好,可我从没想过,被“牺牲”的会是我。
乡下的学校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土坯墙斑驳不堪,窗户没有玻璃,只用塑料布钉着,风一吹就哗啦啦响。教室里的课桌椅全是坑坑洼洼的,桌面刻满了乱七八糟的字,椅子一坐就吱呀晃。我转学过去的那天,全班同学都回头盯着我看,眼神里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疏离。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说话带着浓重的方言,我半天才能听懂一句,他只是简单把我领到最后一排,说了句“你就坐这吧”,就继续讲他的课了。
我试着融入,可太难了。同学们大多是附近村里的,从小一起长大,自成圈子。我穿着从城里带来的连衣裙,在一群穿运动服、布鞋的同学里显得格格不入。下课时,没人主动跟我说话,我想凑过去听她们聊天,刚走近,声音就突然停了,她们要么转过头去,要么假装没看见。有一次,我把妈妈给我带的巧克力分给同桌,她接过之后却悄悄丢进了垃圾桶,还跟旁边的女生小声说“城里来的就是娇贵,吃的东西都怪里怪气的”。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主动跟人分享东西。
更难熬的是学习。乡下的教学进度比城里慢很多,老师讲的内容也浅,可我却跟不上——不是因为难,是因为我根本听不进去。课堂上,窗外的蝉鸣、远处的狗叫,还有同学们偶尔的打闹声,都让我没法集中注意力。我想念以前的老师,想念一起讨论难题的同桌,想念放学后和朋友去奶茶店写作业的日子。晚上住在爷爷家,老旧的房子里没有空调,夏天热得睡不着,冬天又冷得缩成一团。爷爷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们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抱着枕头偷偷哭,哭完了又怕被发现,赶紧擦干眼泪。
没过多久,班里几个女生开始故意找我麻烦。她们会在我抽屉里塞死老鼠,把我的课本藏起来,还在背后叫我“城里的娇小姐”“没人要的外来户”。有一次,我在走廊上被她们拦住,为首的女生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摔在地上,膝盖磕破了皮,流了血。我哭着去找班主任,可他只是不耐烦地说“小孩子打闹很正常,你别太娇气”,就让我回去了。那一刻,我彻底绝望了——在这里,没人会帮我,没人会在意我的感受。
我开始逃学。早上背着书包出门,却没去学校,而是躲在村外的小河边,看着河水发呆。我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家——我怕爸妈失望,怕爷爷担心,更怕自己承认“我不行了”。可逃学的事还是被发现了,爸爸从工地赶回来,第一次动手打了我,他红着眼眶说“我和你妈累死累活,就是想让你好好读书,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妈妈在一旁哭,说“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当初就不该让你转学”。我没反驳,只是不停地哭,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我真的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