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没有神秘的光芒,也没有任何称得上是“渴望”的实体物品。
盒底,只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一张边角磨损、色泽泛黄的老式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民国时期的素色旗袍,梳着优雅的发髻,面容端庄秀丽。她并不直视镜头,眼神微微偏向一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和疏离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极其深邃,隔着漫长的时光尘埃,似乎仍能清晰地看进人心里去。
我确信无疑,我从未在家族任何一本相册里,见过这张面孔,这位妇人。
一种说不清的失落和更大的困惑涌上心头。这就是我的“渴望之物”?
我翻过照片。
背面,是一行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墨笔字迹,与盒子标签上的字体同出一源,透着一种冷冽的优雅:
“云深路17号,青漪居。来取回你的东西。”
字迹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线条复杂的徽记,像某种家族的印信,又像某种不为人知的符咒。
云深路?青漪居?我搜索遍记忆的每个角落,一无所获。我立刻拿起手机,打开电子地图,输入“云深路”。结果一片空白。不甘心,又转向搜索引擎,键入“云深路 青漪居”。
这次,跳出了一些零星的信息碎片。所有的信息都模糊地指向邻省一片早已荒废、人烟稀少的深山区域。据说那里曾经有过几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但多年前就因为交通不便和人口外迁而彻底荒废了,近些年才有开发商看中那里的自然景观,计划将其开发成高端旅游度假区,但项目似乎推进缓慢。
一种极其荒谬和不现实的感觉紧紧包裹了我。我的东西?在一座远在深山里、早已废弃的老宅中?这听起来像是最拙劣的恐怖故事开头,或者一个精心策划的、针对无聊都市人的恶劣玩笑。
我试图将照片和木盒扔进抽屉,强迫自己忘记这回事。然而,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台灯关闭后,黑暗中,照片上那个女人的面容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不是诱惑,不是召唤,而是一种……沉静的、固执的等待。还有那行字——“来取回你的东西”。我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是家族遗忘的过去?还是某种与我命运相连、我却一无所知的物件?
理性告诉我要置之不理,但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混合着对日常生活的厌倦和对未知的一丝窥探欲,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思绪,越收越紧。
几天后,冲动压倒了理智。我用光了所剩无几的年假,买了一张前往邻省的长途汽车票。我的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必需品,还有那张照片和那个打不开的空木盒——鬼使神差地,我又把它带上了。
旅程漫长而颠簸。窗外的景色从繁华都市逐渐变为农田、丘陵,最后是起伏的、被浓绿覆盖的山峦。空气变得清新却陌生。长途汽车的目的地是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镇子小而陈旧,居民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外来者。
按照手机地图上最后能显示的模糊方位和向当地老人打听到的零星信息,我知道,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的双脚了。
那条所谓的“云深路”,早已不是路。它是一条被疯狂滋生的灌木、藤蔓和半人高的荒草彻底吞噬的石子小径,蜿蜒曲折,通向大山更深、更幽闭的腹地。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石块,四周是参天古木,枝叶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筛落下来,林间弥漫着浓重的腐叶和泥土的气息,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从密林深处发出一两声尖锐的啼叫,更添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