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林六小姐的身子骨……冲喜也不是这么个冲法啊!王爷不像那般糊涂人……”
“嘘!慎言!王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度的?”
流言纷纷扬扬,裹挟着各式各样的猜测与窥探,几乎要将林府的门槛踏平。
太傅府,蘅芜苑。
相较于外界的沸反盈天,此处却异样地安静,甚至透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霁瑶屏退了左右,只留云袖一人在书房内磨墨。
她换下了昨日那身沉重的礼服,只着一件月白软绸寝衣,外罩浅青色素面比甲,乌发松松绾着,更显单薄。窗棂半开,春光斜斜打入,映着她毫无血色的侧脸和专注低垂的眼睫。
她面前摊开一张薛涛笺,指尖拈着一管紫毫,正凝神誊抄一卷古籍。姿态娴雅,速度却不慢,字迹清瘦峭拔,风骨嶙峋,全然不似她外表的柔弱。
云袖看着自家小姐这般平静模样,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昨日宫宴惊魂,王爷那句“良药管够”的冷语犹在耳边,她一夜都没睡踏实。
“小姐……”云袖终是没忍住,声音发怯,“您……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吗?那睿亲王他……”
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险些泅开。
林霁瑶抬起眼,眸光清凌凌的,带着一丝洞悉的淡然:“担心什么?担心他为何选我?还是担心我入了那虎狼窝,能活几日?”
云袖被说中心事,脸色一白。
林霁瑶却极淡地勾了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几分冷嘲:“他选我,无非几点。一,我父亲清流领袖,无实权却有名望,结亲于他名声有益,且不至于外戚坐大。二,我体弱‘福薄’,看似活不长,既全了他不近女色的名声,将来若……‘去’了,也不伤他根本,反倒全了他一份‘情深义重’的名声。三么……”
她顿了顿,笔下重新流动,声音轻得像一阵烟,“或许,他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看人咳血呢?”
“小姐!”云袖吓得手一抖,墨锭差点脱手。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出去……
林霁瑶却不再多言,仿佛刚才那刻薄的分析并非出自她口。
她当然知道事情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萧瑾煜那人,眼神锐利如鹰隼,心思深沉似海。他看她的时候,绝不是在打量一件有用的摆设,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猎物?或是……一件早已纳入规划的所有物?
这种被完全看透、乃至被掌控的感觉,让她极其不适,也激起了她骨子里那份不肯服输的叛逆。
她写完最后一字,轻轻吹干墨迹,淡淡道:“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睿亲王府是龙潭虎穴,我林霁瑶也未必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正说着,门外小丫鬟怯生生通报:“小姐,夫人房里的刘嬷嬷来了,说是……睿亲王府送了东西来,夫人让您过去瞧瞧。”
林霁瑶与云袖对视一眼。
来了。
正厅里,林夫人面带忧色,强打着精神应付着一位面生的管事嬷嬷。那嬷嬷穿着体面,言行举止一丝不苟,带着王府特有的矜持与威势。
见林霁瑶进来,那嬷嬷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审视,随即规规矩矩行礼:“老奴请林小姐安。王爷命老奴送来一些药材补品,给小姐调理身子。王爷说,‘既定了名分,便要好生活着,别误了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