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楚云,文官之女,嫁的是满门武将的镇北将军府。
人人都说我高攀,说我一个酸文假醋的读书人家女儿,入了那等杀伐气重的门第,不出三日就得被磋磨得没了人样。
他们不知道,我爹教我识字,第一句便是“明理”,第二句就是“辨人”。
我那夫君,镇北将军裴峋,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大忙人,常年驻守边关。新婚三日便披甲离京,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府中事,你自行定夺。”
这给了我方便,也给了我婆母——王夫人,无尽的想象。
她偏心眼偏到了胳肢窝,一心只想掏空我的嫁妆去填她那宝贝女儿,我的小姑子裴蓉的无底洞。
她以为“孝道”二字是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就能把我压死。
她以为我是个任人拿捏的面团,三言两语就能让我把沈家百年积蓄拱手让人。
她不知道,孝道是把双刃剑。她用来压我,我便能用它来架着她。
这后宅的戏台子既然搭起来了,我不介意教教她,什么叫“礼数”,什么叫“体面”,什么又叫,自作自受。
一、开胃菜:一碗燕窝的学问
我嫁进镇北将军府的第三天,夫君裴峋就走了。
天还没亮,他就一身戎装地站在床边,高大的影子把烛光都挡了大半。我睁开眼,他已经把一份和离书放在了我的枕边。
“委屈你了。”他的声音很低沉,“边关急报,此去不知何时归。若两年内我未归,你便自由了。”
我坐起身,拿起那封信,没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炭盆里。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把他的脸照得一明一暗。
“将军说笑了。”我理了理衣襟,“沈家嫁女儿,没有中途收回来的道理。将军府的媳妇,我也不是当一天两天。将军在前线安好,便是对楚云最好的交代。”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点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是个武将,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但能听出话里的分量。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这就是我的夫君,一个我们总共没见过五次,说过不到一百句话的男人。我们的婚事,是皇上赐的,是两大家族间的平衡木。他需要我爹在朝堂上的支持,我爹需要他手里的兵权做靠山。
至于我们两个,不过是这盘棋上,挨得最近的两颗棋子。
裴峋走了,这将军府就彻底成了我婆母王夫人的天下。
请安的时候,我规规矩矩地跪下敬茶。她眼皮都没抬,任由那杯茶在我手里从滚烫变得温凉。旁边的丫鬟都替我手酸,她却慢悠悠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蓉儿呢?怎么还没起来?”她问的是身边的管事妈妈,李妈妈。
李妈妈躬身道:“回夫人的话,小姐昨儿晚上多看了几页书,睡得晚了些。”
“胡闹。”王夫人终于舍得睁开眼,却不是看我,而是看着门口的方向,“女儿家家的,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快,让厨房炖一盅血燕给她送去,就用……就用库房里那盏最好的官燕。”
我捧着茶杯的手稳稳当当,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官燕,是我嫁妆单子里的头一项。我爹心疼我,特地从南边寻来的贡品,一共就三盒。这不明摆着是给我下马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