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觉地知道，他那点心思，这老滑头早就看出来了。
千大爷是个不爱担心事、也痛恨别人瞎担心事的人。他立刻绷起脸儿，灰白的眼珠子使劲罩着罗万的脸，训斥开了：“你有劲没处使了是吧？嫌命长？那马虎窝是随便动的地方？老辈人传下来的话都忘了？”
他把筷子“啪”一下杵在咸菜盘子上，竟真的恼怒起来，“没场使力气，就跟福子出去干，给人打短工，砌墙凿磨，哪样不能挣口饭吃？省心！多出点力，挣俩安生钱，够了！”
罗万心里直冒火，一股倔强之气顶到脑门。可眼前的是大爷，更是师傅，辈分和手艺都压着他，比他妈马虎山的石头还硬邦。
他强压下火气，转向外间，像是说给正在忙活的嫚儿听，又像是说给千大爷和并不在场的福子听：“咱要是挖开马虎窝四周，把那片石壁炸开，里面的石矿准能开得很大！我合计了，咱可以多找几个人一起干，我看能行！”
“我看也行！”外间传来一个声音。
是福子回来了，他刚进院门，恰好听到了罗万的话。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几乎没犹豫。
千大爷气得把筷子摔在了炕席上，吹胡子瞪眼。但福子似乎不在乎，只当老爷子又喝多了耍酒疯。他冲罗万使了个眼色。
没过几天，接二连三沉闷又响亮的开山炮声，就猛烈地撞击着山壁，震碎了马虎山千年不变的宁静。那声音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希望和毁灭。
…………
罗万最爱想的，也就这一节。那爆响的炮声，仿佛现在还在他耳边嗡嗡地震荡，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的心抽紧又滚烫。那硝烟的味道，那崩裂的碎石，那裸露出来的、带着奇异纹路的青黑色岩体……
可眼下，一切都离他远去了。轰轰烈烈的开端，换来的是惨淡潦草的收场，就像作了一场短暂而剧烈的噩梦。
罗万死盯着石头上的龙爪窝，那窝里的积水映出他憔悴狼狈的倒影，一脸的悲哀和茫然。
“回去吧，”罗汉蹲在旁边，闷头抽了好一阵子烟，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得叫罗万回去，“明天十月一，给你妈烧纸。得去。”
“抓我怎么办？”罗万还是怕。
那钢钎砸下去，“头儿”胳膊断裂的脆响，至今还在耳边。
“这种日子，寒食节，上坟烧纸，是天经地义。是人就讲究这个，官家也得讲人情。不敢来抓的。”罗汉敢打这个包票，不过，语气里没有太多的底气。
……
罗万和福子的矿，仅仅红火热闹了个把月，就像流星一样陨落了。他们太心急，太想着那青龙石带来的财富，忽略了山体的结构，或者说，根本不懂那些。一次剧烈的塌方，毫无预兆地发生了，砸死了外村来的一个才十七岁的毛头小子，那孩子刚才还笑着点炮捻呢。
一下子，全完了。
罗万和福子像是被一棍子打懵了，从云端重重地跌落到泥地里，还没从这巨大的痛苦和惊吓里挣扎出来，接着而来的就是：官家的勒令停工、重重的罚款、死者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