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家的喜宴办得热闹非凡。表哥宋建军娶的是镇上的姑娘,酒席摆了十来桌,大鱼大肉,香气四溢。我被安排在娘家人一桌,几个长辈轮番劝酒,我推脱不过,多喝了几杯米酒。这米酒是自家酿的,入口绵甜,后劲却足。
下午三点多钟,我看酒席吃得差不多了,就跟舅舅告辞说要回去。舅舅也知道山路难走,天黑得快,没有再强留。舅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卫国啊,好不容易来一回,今天又正好是你表弟结婚的日子,晚上再吃一顿,如果回不去的话,就在这休息一个晚上,我们这里房间还多呢,明天再回去。”
“不了舅舅舅妈,得回去了,刚出来的时候就跟秀儿说好了,晚上一定会回去,她和孩子在家等着呢。”我虽然有些头晕,但心里还惦记着答应林秀早归的承诺。
表哥宋建军走过来,递上一支黄洋界香烟,“卫国,如今天黑得早,要不就在这住一晚吧?”
我摆摆手,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没事,一条山路,我熟得很,个把小时就到家了。”
“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赶时间走坟山那条近路啊,”表哥压低声音,“听说最近那不太平,前几天杨梅山村上有个人晚上从那条路过,回去就病倒了,胡话说了三天。”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放心吧,我阳气重,那些东西近不了身。”
被舅舅舅妈还有老表这一顿说,搞得我心里面还有点心慌慌的,但还是装着无所谓道:“没事的,舅舅,这点路还拦不到我。”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冰凉的刀柄让我顿时又有了安全感。
离开宋家寨时,日头已经西斜。冷风一吹,酒劲上头,我的脚步有些虚浮。原本打算走大路,但那要多绕两个小时,到家天就黑透了。想起林秀担忧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抄近路穿过坟山。
坟山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在几个村庄的田地中心位置,一块面非常大的山林,山中有一个大型水库,这个水库是在五几年乡政府组织人员挖好。而那地坟山,也是分个地方,每个村都留有自己的坟山,那里坟头遍地,樟树长得高大,即使是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当地人都说那里阴气重,常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没。但我向来不信这些,总觉得是胆小的人自己吓自己。
走进坟山时,天已经擦黑了。茂密的樟树叶在风中摇摆,声音听起来像有很多人在走路。我听到这种声音也是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大半。黑虎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再跑来跑去,而是紧紧跟在我脚边,耳朵竖得老高。
“没有别的东西,老是疑神疑鬼的,搞得自己吓自己。”我嘟囔着,加快了脚步。
坟地里墓碑林立,有些已经东倒西歪,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偶尔有几声乌鸦的啼叫,在寂静的山野中显得格外刺耳。我记得这条路,走过不止一次,虽然总是白天,但路线是清楚的——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见到一棵老槐树就往左拐,然后就能看到下山的路,直通柳树昌村的后山。
可是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应该看到的老槐树却没有出现。四周的景物开始变得陌生起来。“奇怪了,今天是真碰到鬼了。”我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米酒的后劲让我有些头晕,但我确信自己没有走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