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蹲在田埂上时,远远就看见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碾过村口的碎石路,车轮溅起的泥点落在刚抽芽的狗尾草上,像给嫩黄的穗子缀了几颗黑珠子。她手里的锄头顿了顿——这地方是山坳里的苏家村,连快递都得凑够三件才肯送进来,这辈子见过最值钱的车,是镇上老板开的二手帕萨特。
“晚丫头,那是啥车?跟电视里演的一样亮。”隔壁的三婶直起腰,手搭在额头上望,手里的红薯藤还滴着泥汁。
苏晚摇摇头,把锄头往地里戳了戳,埋下头继续刨红薯:“不知道,许是来考察的吧,前阵子听村支书说,有城里公司想来看咱们这的山地。”
话刚落,那车就停在了田边的空地上。车门打开,先下来个穿黑色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拎着个公文包,弯腰绕到后座,拉开了车门。
然后,陆承渊就从车上下来了。
苏晚的呼吸顿了半秒。她在城里的写字楼当过两年文员,见过穿西装的精英,但没见过穿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却站在泥土地上,依旧像站在顶级宴会厅里的人。他个子高,肩线绷得直,黑色西裤裤脚沾了点泥,却半点不显得狼狈,只衬得那双腿更修长。
“苏小姐?”戴眼镜的助理走过来,递上一张名片,“我们是陆氏集团的,这位是我们陆总,过来考察乡村振兴项目,之前联系过村支书,他说您家这片红薯地,是村里连片规模最大的,想请您给介绍介绍。”
苏晚擦了擦手上的泥,没接名片——她手心全是土,怕蹭脏了那印着烫金字体的卡片。“我就是个种地的,不懂啥考察,你们找村支书吧,他在村头的小卖部。”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点冷意,却不刺耳:“不用找他,我就想看看,你这红薯怎么挖。”
苏晚回头,撞进陆承渊的眼睛里。他的眼尾有点上挑,平时该是冷傲的,可此刻垂着眼看她,睫毛在眼下投了点浅影,倒少了点距离感。他没戴眼镜,眼神很亮,落在她沾了泥的帆布鞋上,又移到她手里的锄头上,没什么表情:“能教我吗?”
三婶在旁边“哎哟”一声,手里的红薯都差点掉地上:“陆总?您这细皮嫩肉的,挖啥红薯啊,别把手磨破了。”
陆承渊没理三婶,就盯着苏晚。苏晚被他看得不自在,把锄头往他那边递了递:“你要学就拿,不过这锄头沉,你握不住别逞强。”
他还真伸手接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住锄头柄的时候,指腹蹭到了苏晚刚握过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混着泥土的潮气。陆承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然后试着把锄头举起来。
结果刚举到半空中,锄头就往旁边歪了,差点砸到旁边的红薯藤。苏晚眼疾手快地扶住锄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冰凉的,和她满是汗的手完全不一样。
“不是这么握的。”她抽回手,指了指他的姿势,“掌心要贴紧柄,胳膊别绷太直,往下刨的时候要顺着红薯藤的根,不然会把红薯挖破。”
陆承渊照她说的做,试着往下刨了一下。锄头尖扎进土里,带出一大块泥,却没碰到红薯。他皱了皱眉,又刨了一下——这次力道太猛,锄头直接卡在了石缝里,他拽了两下没拽出来,手心倒是被粗糙的木柄磨出了道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