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于宋临川而言,要查到宋生晖近期接触过谁,不过是动动手指、耗费些许时间的问题。

宋家庞大的信息网络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A市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天下午,一份详尽的报告就已经送到了宋临川冰冷宽大的办公桌上。

指尖划过薄薄的纸张,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裴叙言,洁亿集团总裁。

宋临川的唇角缓缓勾起,那是一个毫无温度、浮着寒冰的冷笑。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洞察一切的幽暗风暴,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冰冷的怒意。

“原来……是你。”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三十分钟后,洁亿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红木门被敲响。

“裴总,宋临川先生到了。”特助的声音透过内线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巨大的落地窗前,裴叙言缓缓转过身。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脸上是一贯的沉稳从容,只是镜片后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早已预料的复杂情绪。

他知道,以宋临川那令人胆寒的手段和掌控力,找上门是迟早的事。他挥了挥手,声音平静无波:“让他进来吧。”

门开了。

宋临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熨帖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纽扣,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慵懒又极具侵略性的危险气息。

他迈步走近,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响,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裴总,”宋临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刀,直刺裴叙言,“好久不见啊。”

裴叙言迎上他的目光,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客套:“宋总说笑了。您这样的大忙人,能拨冗莅临,是洁亿的荣幸。”他示意了一下沙发,“请坐。”

宋临川没有动,甚至没有去看那舒适的沙发。

他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双手随意地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将那客套的氛围碾得粉碎。

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直接,没有任何迂回:

“我手里有个项目,南湾那块地皮的开发权。”他顿了顿,看着裴叙言镜片后微微闪烁的眼神,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我知道裴总一直很感兴趣。工程体量,足够洁亿吃三年。给你。”

裴叙言的心脏猛地一跳。

南湾项目是A市近年来最炙手可热的肥肉,宋氏集团能拿到开发权他毫不意外,但宋临川竟然愿意拿出来做交换……代价可想而知。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推了推眼镜,试图找回一点谈判的主动权:“宋总真是爽快人。只是……您要的东西,我恐怕知道得也不多啊。”

他避开了宋熙野的名字,只隐晦地暗示着信息的有限。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宋临川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耐心,从来不是他的美德。

他需要的是结果,是通向那个逃跑猎物的路径。

裴叙言沉默了几秒。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般挤压着空气。

他最终妥协般轻叹一声,拉开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不起眼的、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硬质卡片。

不是名片,更像是某种便签。

他轻轻将卡片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推到宋临川面前。

宋临川的目光落在那张卡片上。

上面没有复杂的地址,只有用黑色墨水笔潦草写下的两个字,力透纸背,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他眼中激起汹涌的暗流——嘉水。

宋临川盯着那两个字,足足看了五秒钟。

然后,一声极轻的、充满讽刺和冰冷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

他伸出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捻起那张薄薄的卡片,仿佛捻起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他没有再看裴叙言,也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将卡片随意地塞进衬衫口袋,转身,迈着同样沉稳而压迫的步伐,朝门口走去。

“合作愉快,裴总。”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尾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接着,办公室沉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裴叙言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

他推了推眼镜,缓缓坐回宽大的皮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宋临川带来的、那般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

拿到“嘉水”这个关键信息,宋临川庞大的机器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精准的地图定位,卫星图像的比对,区域人口的筛查……所有资源被调动起来,指向那个隐匿在群山褶皱里的小小坐标。

效率惊人。

不到两天,精确的位置坐标、清晰的航拍图,甚至包括那间独立青瓦小院的照片,都已经呈现在宋临川面前。

“老板,位置已经锁定,就在山上。目标确认在屋内。我们的人已经在外围布控,随时可以行动把人带回来。”黑衣保镖恭敬地汇报,声音毫无波澜。

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宋临川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平板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简陋的农家小院,斑驳的土墙,屋檐下那张光滑的长条板凳……还有院子里,一个模糊却熟悉的清瘦侧影,正弯腰侍弄着几畦青菜。

宋临川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那个侧影,他缓缓抬起手,拒绝了保镖的提议,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仿佛要去迎接自己失而复得珍宝般的仪式感:

“不用。我会亲自过去。”

嘉水,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连绵的青山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小院里投下长长的、静谧的影子。

宋照野直起腰,放下手中的水瓢,菜畦里的青菜在晚霞中显得格外青翠欲滴。

一种莫名的心悸却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像是有不安的鼓点在敲打。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却似乎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压迫感。

池子川今天一早就去了邻镇的集市,说要买些猪崽饲料和新的农具,按理说,太阳落山前就该回来了。

可此刻,天边的红霞已经褪去大半,暮色开始四合,蜿蜒的山路上依旧不见那熟悉摩托车的影子。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宋照野的心脏,越收越紧。

池子川不是会无故耽搁的人,尤其是在这山路崎岖的黄昏时分。

“不会出什么事吧……”他低声自语,眉头紧紧蹙起。

再也无法安心待在院子里,他快步走向院门,打算出去看看,哪怕只是在路口张望一下也好。

粗糙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他拉开一条缝隙。

就在这一刹那!

一只强有力的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门缝外伸了进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带着钢铁般的力量和刺骨的寒意,精准无比地、死死地掐住了宋照野的脖颈!

“呃——!”宋照野的惊呼被瞬间扼杀在喉咙里!巨大的力量扼断了他的呼吸,将他猛地拽向门板!视野瞬间发黑,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至!

那只手的力量极大,指节如同铁钳,冰冷坚硬的皮革紧紧压迫着脆弱的喉管。

宋照野的脸因为缺氧迅速涨红,他徒劳地用双手去掰那只手,指甲在光滑的皮手套上抓挠,却如同蚍蜉撼树,纹丝不动。

一个低沉、冰冷、带着一丝戏谑和无限掌控欲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贴着他被掐住的耳廓响起:

“怎么,小野?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是宋临川!

宋照野的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疯狂地挣扎着,却撼动不了身后那如同山岳般的力量分毫!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掐断生机的前一秒,脖颈上的巨力骤然消失!

“咳!咳咳咳——!”宋照野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土地上!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他蜷缩着身体,贪婪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管被碾磨过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捂着刺痛的脖子,艰难地抬起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宋临川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勾勒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形,俊美的脸庞一半隐在暮色的阴影里,一半被残光映照,显得异常冰冷而妖异。

他慢条斯理地露出一只骨节分明、极其漂亮的手。

然后,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质地精良、绣着暗纹的白色丝质手帕。

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擦拭一件艺术品。

他仔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那只刚刚扼住宋照野咽喉的手,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擦完,他看都没看,随手将那方昂贵的、带着清冽木质冷香的手帕,丢在了宋照野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丝滑冰凉的触感,混合着那股熟悉的、令他作呕的气息,覆盖了他的口鼻。

宋照野的身体猛地一僵,屈辱感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宋临川这才缓缓蹲下身,动作从容不迫。

他伸出那只刚刚擦干净的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挑起宋照野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令人心悸风暴的眼眸。

宋照野的呼吸依旧急促,眼底布满了血丝和生理性的泪水,但他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迎上那双眼睛,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冰冷的嘲讽:“呵……速度……挺快。”

宋临川的指尖在他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是否完好。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喜怒:“嗯哼。打扰你们了吗,小野?”

宋照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会你再来早点说不一定能看到更刺激的场面。”

宋临川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点了点头。

他松开钳制宋照野下巴的手,随意地向后挥了挥。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立在院门外的两个黑衣保镖,立刻会意,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越野车。

宋照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目光死死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几秒钟后,两个保镖架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粗暴地拖进了院子!

那人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血污。

脸上更是惨不忍睹——鼻梁似乎断了,歪向一边,嘴角撕裂,眼角高高肿起,青紫一片,几乎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他像一滩烂泥般被架着,头无力地垂下,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但宋熙野一眼就认出来了!

“池哥——!!!”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猛地从宋照野喉咙里冲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

他瞬间忘记了所有疼痛,忘记了恐惧,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被架着的人!他一把抓住宋临川昂贵的衬衫衣领,目眦欲裂,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撕裂般沙哑:“宋临川!你他妈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宋临川面无表情,只是抬手,用一股不容反抗的巨力,轻易地拍开了宋照野抓着自己衣领的手。

那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绝对的力量压制。

接着,他反手一把攥住宋熙野的手腕,像拖拽一件物品一样,将他狠狠地拖拽到昏迷不醒的池子川面前!

“看清楚了。”宋临川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地狱的宣判,“这就是代价。你逃跑的代价,他收留你的代价。”

宋照野被那股力量甩得跪倒在池子川身边。

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巨大的恐惧和心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池子川满是血污的脸,却又怕弄疼了他。

指尖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着。

“池哥……池哥……”宋照野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你睁开眼……你看看我……池哥……是我啊……”

池子川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那曾经爽朗阳光、充满力量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死寂。

宋临川冷眼看着宋照野濒临崩溃的样子,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愉悦。

他对着旁边的手下随意地抬了抬下巴。

一个保镖立刻会意,转身快步走进简陋的灶房。很快,他端着一个破旧的、盛满了冰冷井水的搪瓷脸盆走了出来。

宋临川不再看池子川。

一个保镖迅速从越野车里搬下一张折叠椅子。

宋临川优雅地坐下,双腿交叠。

然后,他伸手,一把将还跪在池子川身边、失魂落魄的宋照野拽了过来!

宋照野猝不及防,被他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踉跄几步,重心不稳,竟被宋临川强行按坐在了他穿着昂贵西裤的大腿上!

宋临川的手臂如同冰冷的铁箍,从背后紧紧环住宋熙野的腰身和手臂,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那姿势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和令人窒息的羞辱感。宋照野的身体瞬间僵直如铁,每一寸肌肉都在愤怒和屈辱中绷紧、颤抖!他拼命挣扎,像落入陷阱的困兽,却被那钢铁般的力量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乖一点。”宋临川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情人般的呢喃,却又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宋照野敏感的耳后,激起一阵阵战栗的恶心感。“你乖一点,我就不动他。”

宋照野猛地停止了挣扎。

他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瘫软下来,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池子川,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和刻骨的仇恨!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宋临川此刻早已被万箭穿心!

宋临川感受到了怀中身体的僵硬和那滔天的恨意,他反而满意地收紧了手臂,将宋照野搂得更紧,下颌甚至轻轻蹭了蹭宋照野僵硬的颈窝,如同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他不再看宋照野,目光转向地上的池子川,对着端着水盆的保镖,淡淡地吩咐:“泼醒。”

“哗啦——!”

一盆冰冷的井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被保镖毫不留情地、兜头盖脸地泼在了池子川血肉模糊的脸上!

“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声猛地响起!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池子川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被强行拽回了残酷的现实。

他费力地、艰难地睁开肿胀不堪的眼睛。

视线一片模糊,只有血红和黑暗交织的光影。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骨头仿佛都被碾碎了。

他艰难地转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眼珠,试图聚焦。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

被宋临川以一种绝对占有的、紧紧按在怀里的宋照野。

宋照野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他自己咬得鲜血淋漓,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倔强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正无比担忧、无比心痛地望着他。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绝望,还有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愧疚。

“照……野……”池子川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

他想动,想冲过去,想把宋熙野从那恶魔的怀里抢出来!可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剧痛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宋照野看着池子川终于睁开眼,他想喊,想回应,可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宋临川看着两人隔着短短距离、眼神交汇中那无法割舍的担忧和痛苦,唇角的笑意越发冰冷而残忍。

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唇几乎贴在宋照野的耳廓上,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情人低语般的声音,宣告着无间地狱的开启:

“看,他醒了。小野,现在……我们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