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小素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后颈的剧痛。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腕被金属手铐固定在椅子扶手上。脚踝同样被束缚，椅子腿焊死在地面。
她缓缓睁开眼睛，强光刺得泪水直流。适应光线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约十平米的白色房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是头顶刺眼的LED灯。墙面覆盖着吸音材料，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摄像头，红色指示灯规律闪烁。
"醒了？"
熟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全小素艰难地扭头，看到艾琳娜倚在门边，不再是那副联合国调查员的干练模样——她脱掉了防弹背心，只穿着黑色背心，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右手把玩着一把蝴蝶刀。
"巢史强在哪？"全小素声音嘶哑。
艾琳娜轻笑一声，走到全小素面前蹲下，金发垂落："关心别人前，先担心自己吧。"
她突然伸手捏住全小素的下巴，力道大得令人疼痛："手表和解码器在哪？"
全小素咬紧牙关："你是什么人？"
艾琳娜松开手，站起身转了个圈："正式介绍一下——艾琳娜·科瓦列夫斯卡娅，私人军事承包商'黑水国际'前成员，现为最高出价者服务。"她夸张地行了个礼，"这次是郑将军。"
"联合国证件是假的。"全小素陈述事实。
"半真半假。"艾琳娜从口袋里掏出那本证件晃了晃，"确实为联合国工作过，直到他们发现我的'副业'。"她凑近全小素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顺便说，你哥哥死前很勇敢。"
全小素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你...在场？"
艾琳娜直起身，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我负责清理现场。可惜你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她突然扯下金色假发，露出底下深棕色的短发，"那时候我是这个造型，还戴着护士帽。"
全小素瞪大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年前那个雨夜，医院走廊里匆匆离去的"护士"，低着头看不清脸，但后颈处确实有一小块蛇形纹身，和现在艾琳娜锁骨上的一模一样。
"是你杀了小军..."全小素声音颤抖。
"我只是执行者。"艾琳娜耸肩，"真正的凶手是——"
门突然打开，郑国栋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穿白大褂的男子。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勋章闪闪发光，与全小素上次在新闻里看到的形象别无二致，只是近看才发现他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比公开形象要多。
"科瓦列夫斯卡娅，我说过先等我到场。"郑国栋皱眉。
艾琳娜退后一步，恭敬但不见得有多畏惧："将军，只是热身而已。"
郑国栋没再理她，走到全小素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全记者，久仰大名。你哥哥是个优秀的警察，可惜站错了队。"
全小素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他发现了你们的秘密，所以你们杀了他。"
郑国栋笑了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更准确地说，他发现了'寒鸦计划'的冰山一角。而现在，你拿到了全部拼图。"他向前倾身，"交出手表，我可以让你体面地离开。"
"体面地死在某个'意外'中？"全小素冷笑，"就像小军那样？"
郑国栋叹了口气，对白大褂示意："准备吐真剂。"
其中一名医生打开手提箱，取出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液体。全小素剧烈挣扎起来，但束缚纹丝不动。
"别费力气了。"郑国栋平静地说，"这种椅子专门设计用来审讯特种兵。顺便告诉你，巢史强也坐过同样的椅子，就在三年前叙利亚的某个地下室。"
医生抓住全小素的手臂消毒，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她咬紧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记者培训时学过基础反审讯技巧，吐真剂并非无懈可击，关键是要在药物起效前组织好防御策略。
"最后机会，全记者。"郑国栋说，"手表在哪？"
全小素深吸一口气："被巢史强带走了。"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药物注入后，她立刻感到头晕目眩，仿佛有人往她大脑里灌了铅。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郑国栋的脸时而拉长时而压扁。
"现在，让我们重新开始。"郑国栋的声音忽远忽近，"手表和解码器在哪？"
全小素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在...地铁隧道...维修间..."
这是半真半假——他们确实经过那里，但没留下任何东西。
"具体位置？"郑国栋追问。
"绿色...配电箱后面..."她故意含糊其辞，同时暗中测试药物效果——思维变得迟缓，但尚能控制，记忆检索功能受损严重，但逻辑思维仍在。
郑国栋对艾琳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离开房间。他继续问道："巢史强告诉你什么关于'寒鸦计划'的事？"
全小素感到一阵强烈的倾诉冲动，药物在摧毁她的心理防线。她拼命回想反审讯训练内容——分散注意力，编造细节，把真实信息藏在大量无用信息中。
"他说...寒鸦是...基因实验..."她断断续续地说，"用退伍军人...测试新武器...你父亲...参与过..."
郑国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巢建国告诉了他这么多？有意思。"他凑近，"继续说，什么武器？"
全小素感到天旋地转，眼前的郑国栋分裂成三个重影。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抛出些真实但无用的信息争取时间。
"神经...毒剂...改变DNA..."这些都是她从老周那里听来的零碎信息，"靶向...特定人群..."
郑国栋突然大笑："巢史强根本不知道核心机密！寒鸦2.0早就超越了这种小儿科。"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来你没什么价值了。"
全小素在药物作用下突然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手表里有名单！蓝表俱乐部所有人的名单！"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郑国栋立刻回到她面前："名单？什么名单？"
"资金流向...成员身份..."她拼命想闭嘴，但药物迫使她继续，"国际账户...实验对象..."
郑国栋脸色骤变，按下耳麦："科瓦列夫斯卡娅，立刻封锁整个地铁系统！通知技术组，手表可能已经上传数据到云端！"
全小素在眩晕中感到一丝诡异的满足——她刚刚可能误导了郑国栋，让他以为数据已经泄露。但紧接着，更强烈的药物反应袭来，她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向记忆深处。
"还有一件事。"郑国栋的声音仿佛从水下传来，"巢史强死了吗？"
这个问题像尖刀刺入全小素混沌的意识。巢史强死了吗？她最后看到的是他被推上出租车...但谁能保证那不是另一场戏？
"他...活着..."她听见自己说，然后突然陷入一段被药物释放的深层记忆——
五年前医院走廊，那个低头离去的"护士"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手表，表盘在荧光灯下反射出蓝光...蓝表俱乐部的标志！
记忆碎片继续闪现：哥哥躺在血泊中，手指奇怪地弯曲着，像是在做某种手势...三根手指蜷曲，食指和小指伸直...这个手势她后来在巢史强身上见过，是他们特别调查组的暗号，意思是"有内鬼"。
更多的画面涌现：哥哥书桌抽屉里的老照片，一群年轻军人站在国旗下，其中就有年轻的郑国栋和巢建国；一个红色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奇怪的数字序列；她自己的公寓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但什么都没丢...
这些记忆碎片如万花筒般旋转，全小素无法分辨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哪些是药物制造的幻觉。她感到热泪滚落脸颊，却无法控制身体的任何部分。
"加大剂量。"郑国栋命令道。
又一针扎入手臂。这一次，全小素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深渊。最后的感知是郑国栋的手机铃声，和他接电话时惊讶的语气："什么？不可能...立刻派人确认！"
不知过了多久，全小素再次浮上意识表层。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双手仍被铐在背后，但至少不再被固定在那张可怕的椅子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摄像头红灯依然闪烁。
她试着动了动，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吐真剂的副作用让她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但思维比之前清晰多了。她小心地观察四周——这是一个不同的房间，比之前那间稍大，墙角有监控设备和一个小型通风口。
通风口！
全小素艰难地蠕动着向通风口移动。每挪动一寸都像爬了一座山，但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前进。靠近后，她发现通风口盖板用四颗螺丝固定，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打开。
正当她绝望之际，通风口内部传来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几秒钟后，一颗螺丝突然开始旋转，然后掉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全小素瞪大眼睛，看着剩下三颗螺丝以同样的方式被卸下。最后，通风盖板被轻轻移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园丁"！
他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然后递下来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全小素用嘴接住，发现是一把微型钥匙。
"手铐。""园丁"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巢史强还活着，在3楼医疗室。一小时后换岗，从通风管道爬到尽头右转，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他迅速装回通风盖板，只留下四颗螺丝在地上。全小素听到外面走廊有脚步声接近，立刻滚回原来的位置，假装仍在昏迷。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踢了踢她的腿："还晕着？药劲够大的。"
是艾琳娜的声音。全小素保持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艾琳娜蹲下来，突然揪住全小素的头发迫使她抬头，"吐真剂的效果我最清楚。"
全小素不得不睁开眼睛。艾琳娜的脸近在咫尺，棕色短发下的眼睛冷酷如蛇。
"好消息和坏消息。"艾琳娜露出残忍的微笑，"坏消息是，你的小男友确实被抓回来了，正在楼上享受特别招待。好消息是..."她凑到全小素耳边，"他还活着，暂时。"
全小素强忍颤抖："你们想要什么？"
"手表，当然。"艾琳娜松开她，"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你帮忙完成一个小实验。"
"什么实验？"
艾琳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寒鸦2.0的最终测试。你很幸运，被选中成为第一批受试者。"
她走向门口："休息吧，一小时后我们开始。顺便说，通风管道里有很多老鼠，建议你别打那个主意。"
门关上后，全小素的心沉到谷底。艾琳娜知道"园丁"的计划？这是陷阱？还是虚张声势？
她悄悄测试口中的钥匙，发现确实能打开手铐。但现在是该等待"园丁"的信号，还是立刻行动？
犹豫间，她听到走廊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全小素屏息倾听——
"...不可能现在就转移！实验体状态不稳定！"一个陌生的男声。
"将军的命令！"艾琳娜的声音，"安全屋暴露了，特别调查组的人十分钟内就到！"
"至少要带上主要实验体..."
"当然，那个记者和巢史强优先。其他人...处理掉。"
全小素的心狂跳起来。特别调查组？是赵志峰的人吗？但更紧迫的是，他们计划转移她和巢史强！
她不再犹豫，用钥匙解开手铐，然后解放双脚。身体因长时间束缚而僵硬疼痛，但她强迫自己站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倾听。
走廊上脚步声杂乱，似乎在进行紧急撤离。全小素轻轻试着门把手——出乎意料，没锁。艾琳娜太自信了，或者太匆忙了。
她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到走廊上几名穿白大褂的人正匆忙搬运文件和设备。没人注意这个方向。全小素深吸一口气，回忆"园丁"的指示——巢史强在3楼医疗室。
走廊尽头有楼梯。她必须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到达那里。正当她准备行动时，突然整个建筑的灯光闪烁几下，然后熄灭了。应急灯立刻亮起，投下诡异的红光。
"电源被切断了！"有人大喊，"是袭击！"
走廊陷入混乱。全小素抓住机会冲出去，混在慌乱的人群中向楼梯移动。没人注意到这个穿着普通便服的女子不是工作人员。
她爬上楼梯，来到三楼。这里的走廊空无一人，两侧是标着号码的房门。医疗室在哪里？
突然，最里面一扇门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是个戴头套的人形，手脚被束缚。那人穿着巢史强的衣服！
全小素躲进一个凹处，看着那人推着轮椅向电梯走去。她必须行动，但手无寸铁，对方可能武装到牙齿。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艾琳娜和两名武装人员走出来。
"准备得怎么样了？"她问推轮椅的人。
"就这一个，其他都处理了。"
艾琳娜掀开头套一角确认，然后点头："带下去，直升机五分钟内到。"
全小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那是巢史强吗？他还活着吗？
正当她绝望之际，建筑某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整层楼都震动起来。灯光再次熄灭，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
"该死！快走！"艾琳娜命令道，一行人匆忙向紧急楼梯移动。
全小素等他们消失在楼梯间，立刻冲向刚才推出轮椅的房间。门没锁，里面是间简易手术室，各种仪器和药物凌乱摆放。角落里有个垃圾桶，里面堆满带血的绷带和空药瓶。
她翻找着任何可能有用的线索，突然在手术台下发现一个小型电子设备——像是追踪器，红灯有规律地闪烁。旁边地板上用血画着一个简陋的箭头，指向通风口。
巢史强留下的讯息！
全小素立刻检查通风口，发现盖板已经被撬松。她用力推开，露出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管道。里面漆黑一片，但此刻这是唯一的出路。
她刚爬进通风管，就听到门外脚步声接近。全小素屏住呼吸，轻轻将盖板移回原位。
"检查每个房间！"艾琳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一定在这层！"
脚步声分散开来，房门被一扇扇踢开。全小素开始沿着通风管爬行，金属管道在手中发出轻微的响声。她祈祷这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爬了约十米后，通风管出现分叉。她想起"园丁"的指示——"尽头右转"。但哪个是尽头？左边的管道似乎通向建筑深处，右边的向下倾斜。
全小素选择了右边。管道越来越窄，她的肩膀被粗糙的金属边缘刮得生疼。突然，管道垂直向下，连接着另一条水平通道。她小心地滑下去，落在积满灰尘的管道底部。
这里空气浑浊，充满金属和机油的味道。全小素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直到手指碰到另一块通风盖板。透过百叶窗，她看到下面是一个车库，停着几辆黑色SUV和一辆救护车。
"园丁"站在救护车旁，正警惕地环顾四周。
全小素正要敲打盖板引起他注意，突然听到上方管道传来震动——有人在追她！她迅速推开下方盖板，跳了下去。
"园丁"反应极快，在她落地瞬间就扶住了她："走！他们发现我们了！"
他拉开车门将全小素塞进救护车后部，自己跳上驾驶座。引擎轰鸣，救护车疾驰出车库，恰好与冲进来的武装人员擦肩而过。
这一次，"园丁"沉默更久："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的东西。现在休息吧，路还长。"
全小素看向车外飞驰而过的城市灯火，突然意识到——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哥哥的死、巢史强的伤、那些被"处理"的实验体...一切都与"寒鸦计划"有关。而现在，她可能是唯一能阻止它的人。
救护车驶向未知的目的地，全小素握紧口袋里的追踪器——巢史强留下的唯一线索。无论前方有什么，她已无路可退。
全小素从后窗看到艾琳娜站在车库入口，举枪瞄准，但最终没有开枪。她的表情在车灯照射下显得异常狰狞，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看口型像是："我们还会见面。"
救护车冲出建筑，驶入夜色。全小素瘫坐在车厢地板上，喘着气问："巢史强呢？"
"园丁"没有回头："安全了。别担心。"
"他们在做什么实验？寒鸦2.0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