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夜色中疾驰，穿过一条条全小素不认识的偏僻小路。她蜷缩在车厢地板上，透过后方小窗看着追兵的车灯逐渐消失在远方。
"我们去哪？"她声音嘶哑地问道。
驾驶座的"园丁"没有回头："安全的地方。躺好，你体内还有药物残留。"
全小素试着坐起来，但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她摸索着找到一条固定在墙边的长椅，艰难地爬上去躺下。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某种更隐蔽的金属腥味。
"巢史强真的安全了吗？"她再次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个闪烁的追踪器。
"比你安全。""园丁"简短地回答，同时猛打方向盘拐上一条土路，颠簸让全小素差点滚下来。
她不再追问，转而观察车厢内部。这辆救护车显然经过改装——医疗设备被拆除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武器箱和电子设备。一个显示屏固定在车厢顶部，显示着路线图和几个闪烁的红点。
其中一个红点正在移动，与他们的路线几乎平行，相隔约两公里。
"那是巢史强？"全小素指着屏幕。
"园丁"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如鹰："你该休息。"
这不是否认。全小素稍微放松了些，闭上眼睛。吐真剂的副作用仍在肆虐，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人在颅内敲鼓。但比身体不适更折磨人的是那些闪回的记忆碎片——哥哥扭曲的手指，艾琳娜手腕上的蓝表，郑国栋提到"寒鸦2.0"时诡异的兴奋...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减速停下。全小素立刻睁开眼，看到"园丁"已经下车，正打开后门。
"能走吗？"他问，声音比之前柔和了些。
全小素试着活动四肢，点点头。她跟着"园丁"下车，发现他们在一个废弃工厂的院子里。三层高的主建筑黑黢黢地矗立在月光下，破碎的窗户像无数双空洞的眼睛。
"这是...?"
"临时安全屋。""园丁"领着她走向侧门，"72小时内不会被发现。"
门内是意料之外的整洁空间——几张行军床，一张堆满电子设备的长桌，墙上贴满照片和文件，还有一个小型医疗区。"园丁"打开应急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个简陋但功能齐全的藏身处。
全小素径直走向墙上的资料，饥渴地寻找任何关于"寒鸦计划"的线索。照片大多是监控截图，有些是文件翻拍，还有几张老旧的军装合影。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目——年轻的巢建国和另一个军官站在一起，背后是某个东南亚国家的丛林。
"那是你？"全小素指着照片中巢建国身旁的人。
"园丁"沉默地点头，从角落的保温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1998年，柬埔寨。""园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我和巢上校最后一次共同行动。"
全小素接过水杯，温热传递到指尖："你们是战友。"
"二十年。""园丁"走到墙前，指着另一张照片上的郑国栋，"知道他背叛了我们。"
照片中的郑国栋穿着军装，胸前已经挂了几枚勋章，但远不如现在多。他站在一群士兵前面，面带微笑，但眼神冰冷。
"那次行动后，巢上校的小队全部牺牲，只有郑国栋活着回来。""园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官方报告说是敌军伏击，但我知道真相——郑国栋出卖了他们。"
全小素心跳加速："为了什么？"
"一份名单。""园丁"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老旧信封，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当时东南亚几个国家军方高层与毒枭勾结的名单，价值连城。"
纸上是一串名字和数字，有些已经被时间模糊。全小素注意到最下方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一只乌鸦的简笔画。
"寒鸦..."
"最初只是个代号。""园丁"点头，"后来郑国栋用它命名了他的'特别项目'。"
全小素突然想到什么："我哥哥发现的也是这个？"
"不。""园丁"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你哥哥发现的是'寒鸦2.0'——比原始版本邪恶百倍的东西。"
他走向长桌，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加密文件。"园丁"输入密码，调出一系列文档和照片。
"原始'寒鸦计划'只是政治清洗工具，针对那些不听话的军官和政客。""园丁"指着屏幕上的一份文件，"但五年前，郑国栋获得了境外资金和技术支持，将它升级成了某种...生物武器计划。"
全小素凑近屏幕，胃部突然紧缩——照片上是一排排躺在病床上的军人，每个人身上都连着各种管线，皮肤上布满可怕的淤青和疱疹。
"他们在退伍军人身上测试新药？"她声音颤抖。
"不止是药。""园丁"放大其中一张照片，显示病人手臂内侧有一个微小的金属植入物，"纳米级基因编辑器。理论上可以增强士兵的耐力、恢复力和服从性，但实际上..."
照片切换到下一张，显示一个病人痛苦扭曲的面容，眼睛充血凸出，牙齿脱落大半。
"上帝啊..."全小素捂住嘴。
"没有上帝参与这个。""园丁"冷冷地说，"只有郑国栋和他的野心。"
全小素突然想起郑国栋审讯时说的话——"你很幸运，被选中成为第一批受试者"。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们要对我做什么？对巢史强做什么？"
"园丁"正要回答，桌上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电子音。他立刻抓起耳机监听，表情越来越凝重。
"明白了。坚持住，支援马上到。"他放下耳机，迅速从武器箱里取出两把手枪和几个弹夹，"情况有变。巢史强十分钟后到，但后面有追兵。"
全小素接过他递来的手枪，沉甸甸的触感陌生又熟悉——哥哥曾经教过她基础射击，但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我需要你守在二楼窗口。""园丁"指着楼梯，"任何靠近的非友方目标，开枪警告，必要时射击。"
"巢史强怎么了？为什么有追兵？"
"园丁"已经冲向门口："出租车是陷阱，但他成功逃脱了。现在行动！"
全小素跑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找到一扇正对院子的破窗。月光下，院子里的杂草和碎石清晰可见，远处围墙有个坍塌的缺口。她蹲下来，将手枪放在窗台上，心跳如雷。
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在院子外急刹。车上有两个人——前面是个陌生男子，后面瘫坐着的是巢史强！
全小素差点喊出声，强迫自己保持隐蔽。她看着骑手艰难地扶起巢史强，向工厂移动。就在这时，远处公路上出现几束车灯，快速接近。
"快！"她无声地催促。
两人刚穿过围墙缺口，第一辆追击的黑色SUV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全小素举起手枪，瞄准SUV的前轮。"园丁"说过开枪警告——她扣动扳机，子弹击中SUV前方的地面，溅起一串火花。
SUV急刹，但更多的车辆接踵而至。全小素连续射击，直到弹匣打空。这为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骑手和巢史强已经消失在工厂侧门。
她迅速更换弹匣，看到黑色SUV上跳下六名武装人员，分散向工厂包抄。其中一人突然倒地——"园丁"从某个隐蔽位置开枪了。交火瞬间爆发，子弹在夜色中划出明亮的轨迹。
全小素瞄准一个正向主门移动的黑影，扣动扳机。黑影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倒下，反而朝她的方向扫射。她赶紧低头，子弹击碎窗框，木屑飞溅。
下面的交火声突然密集起来，然后是一声巨大的爆炸。热浪甚至传到了二楼，全小素闻到汽油和塑料燃烧的气味。她冒险探头，看到院子里一辆SUV正在燃烧，其余敌人似乎暂时撤退了。
她冲下楼，看到"园丁"正把巢史强抬到医疗区的担架上。那个骑手站在一旁，左臂流血，但似乎并不在意。
巢史强的状况比全小素想象的更糟——脸色灰白如纸，嘴唇呈现不健康的蓝色，胸前绷带渗出黑红色的液体。他的眼睛半睁着，但目光涣散，无法聚焦。
"感染恶化了。""园丁"简短地说，已经开始准备医疗器械，"需要立刻清创。"
全小素跪在担架旁，握住巢史强的手。他的皮肤滚烫，但手指冰冷，微弱地回握了一下。
"他需要医院。"骑手突然说，"伤口有毒素。"
"什么毒素？"全小素猛地抬头。
骑手和"园丁"交换了一个眼神。"园丁"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郑国栋的人在子弹上涂了东西。"骑手解释道，"某种延缓伤口愈合的制剂，为了让俘虏开口。"
全小素想起艾琳娜说过的话——"巢史强也坐过同样的椅子，就在三年前叙利亚的某个地下室"。他们对他用刑，知道常规方法对他无效，所以用了更卑鄙的手段。
"有解毒剂吗？"她问。
"园丁"已经戴上手套，开始处理巢史强的伤口："理论上，寒鸦计划的受试者体内有中和剂。但巢史强..."
"他拒绝接受改造。"骑手接话，"三年前在叙利亚，他们抓住他就是为了这个。他逃走了，但代价惨重。"
全小素看着"园丁"揭开巢史强胸前的绷带，露出下面可怕的伤口——已经溃烂发黑，边缘呈现诡异的绿色。腐烂的气味立刻充满了房间。
"必须切除坏死组织。""园丁"拿出手术刀和止血钳，"按住他。"
全小素和骑手分别按住巢史强的肩膀和腿。"园丁"开始快速而精准地切除那些发黑的肉。即使在半昏迷状态，巢史强仍痛苦地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坚持住..."全小素轻声说，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就快好了。"
手术似乎持续了几个小时，但实际上不到二十分钟。"园丁"完成了清创，注射了抗生素，重新包扎伤口。巢史强终于陷入药物导致的昏迷，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现在怎么办？"全小素问，手指仍紧握着巢史强的手。
"园丁"脱下手套："等。如果他能在24小时内退烧，就有希望。"
骑手走到窗边警戒，"园丁"去检查通讯设备。全小素独自守在巢史强身边，看着他胸膛微弱的起伏。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再次注意到那个小小的纹身——"小军"和雏菊。五年来，他一直带着这个纪念，却从未告诉她。
"为什么..."她轻声自语。
"因为他承诺过。"骑手突然说，仍然面朝窗外，"在你哥哥的墓前。"
全小素抬头："你认识我哥哥？"
骑手转过身，月光照亮他的脸——三十出头，左眼有一道明显的疤痕。"特别调查组，第一期成员。我叫吴峰，代号'信天翁'。"
全小素倒吸一口气："哥哥提到过你！你是他的..."
"搭档。"吴峰点头，眼神柔和了一瞬，"也是巢史强的教官。你哥哥死后，是巢坚持要继续调查。"
墙上的通讯器再次响起，"园丁"接听后脸色变得更加凝重："情况恶化。郑国栋派出了特种部队，半小时内到达。"
"多少人？"吴峰立刻问。
"至少两个小队，武装直升机支援。""园丁"看向全小素，"你必须带着数据离开。"
全小素摇头："我不会丢下他！"
"园丁"从墙上取下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吴峰会带巢史强从地下通道走。你和我要引开追兵，确保他们安全。"
他指向地图上一条标红的线路："这条隧道通往下水道系统，最终到达城北的废弃地铁站。那里有接应。"
全小素看着昏迷的巢史强，心如刀绞。理智告诉她"园丁"的计划是对的，但情感让她无法接受再次分离。
"没有时间了。""园丁"已经开始收拾必要装备，"决定现在。"
吴峰已经准备好担架，正在固定巢史强。全小素深吸一口气，从贴身口袋掏出那个追踪器："至少让我..."
她突然停住，发现追踪器的闪烁频率变了，红灯现在以某种规律明灭——三短一长，重复两次，然后暂停。这不是随机的。
"等等！"她叫住吴峰，"他在发送信号！"
全小素将追踪器贴在巢史强的手腕上，果然，闪烁模式再次变化。吴峰立刻拿来一台便携设备，连接追踪器后开始解码。
"是摩斯密码。"他很快说道，眼睛盯着屏幕，"信息是... '别相信艾琳娜... 手表是钥匙... 寒鸦2.0在血液...'"
信息突然中断，巢史强在昏迷中痛苦地抽搐起来，监测仪上的心跳线剧烈波动。
"他撑不住了！"吴峰解开固定带，"必须立刻转移！"
"园丁"已经背上装备："全记者，现在！"
全小素俯身在巢史强耳边低语："坚持住...我会找到你..."然后迅速从他脖子上的项链取下一个小金属片——那是巢史强从不离身的狗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血型。
吴峰已经抬起担架，"园丁"递给她一个背包："食物、水、武器和硬盘。走东侧楼梯，我的车在后面。"
远处已经能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全小素最后看了一眼被抬走的巢史强，然后跟着"园丁"冲向另一个出口。
他们刚到达一楼，外面就传来车辆急刹的声音。"园丁"示意全小素隐蔽，自己潜行到窗边观察。
"至少十二人，全副武装。"他低声说，"我引开他们，你数到三十，然后冲向那辆蓝色卡车。"
全小素点头，"园丁"突然转向她，眼神前所未有地柔和："巢上校会为你骄傲，就像为你哥哥骄傲一样。"
还没等她回应，"园丁"已经冲了出去，同时向不同方向投掷了两枚烟雾弹。院子里顿时烟雾弥漫，枪声四起。
全小素紧贴墙壁，在心中默数。数到二十五时，一声巨大的爆炸震得整栋建筑摇晃——"园丁"引爆了预先设置的炸药。
数到三十，她弯腰冲向后门。烟雾中，她能分辨出蓝色卡车的轮廓，距离约五十米。全小素深吸一口气，开始冲刺。
子弹在她周围呼啸而过，但没人能在这浓烟中准确瞄准。她到达卡车，发现钥匙已经插在点火开关上。引擎轰鸣着启动时，副驾驶门突然被拉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全小素本能地举枪，却在月光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艾琳娜！
"开车！"艾琳娜命令道，手中枪指着全小素的太阳穴，"否则我现在就打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