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小素的食指在扳机上微微颤抖，枪口抵着艾琳娜的腹部。卡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前行，车灯照亮前方狭窄的乡间小道。
"开稳点，"艾琳娜冷冷地说，"除非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她的枪仍指着全小素的太阳穴，但奇怪的是，手指并没有放在扳机护环内。月光透过挡风玻璃，照亮她棕色短发下锐利的眼睛——不再有之前那种刻意的妩媚，只剩下职业特工的冷静。
"你想要什么？"全小素努力控制方向盘，同时思考如何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而不导致车祸。
艾琳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左手从衣领里扯出一个小挂坠，弹开盖子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认识这个吗？"
全小素飞快地瞥了一眼——芯片上刻着UNICRI的字样，联合国犯罪司法研究所的缩写。
"又一个假证件？"
"真的。"艾琳娜突然收回枪，迅速卸下弹匣展示给她看——空的，"我从未想杀你，即使在审讯室也是演戏。"
卡车碾过一个大坑，全小素差点脱手方向盘。她的大脑比颠簸的车身更混乱。这是另一个陷阱吗？艾琳娜为什么要现在暴露身份？
"证明给我看。"全小素没有放下枪。
艾琳娜叹了口气，从靴筒里抽出一个折叠平板电脑，开机后输入复杂密码。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系列文件和照片。
"你哥哥死前三个月拍到的，"她将屏幕转向全小素，"郑国栋在秘密基地视察'寒鸦'受试者。"
全小素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失控——照片中，哥哥全小军被固定在某种医疗椅上，手臂连接着输液管，表情痛苦扭曲。郑国栋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记录数据。
"这...不可能..."她声音嘶哑，"小军是调查员，不是实验体..."
"他自愿潜入的。"艾琳娜滑动到下一张照片，显示全小军在某个监控死角偷偷拍摄文件，"他发现了'寒鸦'的真相，决定收集直接证据。"
照片继续滑动，显示一系列实验记录。全小素看到"受试者A-7"的编号旁贴着哥哥的照片，下面详细记录了各种药物测试数据和精神状态评估。
"他们给他注射了第一阶段纳米制剂，"艾琳娜解释道，"理论上应该增强服从性和痛阈，但对你哥哥无效。他的意志力...异常强大。"
全小素的视线因泪水而模糊。她一直以为哥哥是在调查过程中被灭口，没想到他亲身经历了那种地狱。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现在？"
艾琳娜收起平板："因为郑国栋半小时前启动了'收割行动'，要清除所有与'寒鸦'有关的证据和人员。包括巢史强，包括'园丁'，尤其是你。"
她指向后视镜。远处夜空中有几束灯光正在接近——直升机。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体内的追踪器。"艾琳娜从后座拿出一个医疗箱，"吐真剂里含纳米级发射器，郑国栋的标配。"
全小素想起审讯室里那两针让她痛不欲生的药物，胃部一阵绞痛。艾琳娜已经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
"中和剂，能暂时屏蔽信号。"她看向全小素，眼神出奇地坦诚，"选择在你。"
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全小素看了眼后视镜，估算他们最多还有两分钟就会被追上。她放下枪，卷起左臂袖子："快。"
针头刺入皮肤的疼痛微不足道。药物进入血管后，全小素立刻感到一阵奇异的冰凉感顺着胳膊蔓延到全身。
"现在换我来开。"艾琳娜不由分说地解开全小素的安全带，"你去后座，地板下有武器箱。"
两人在行驶中惊险地交换位置。艾琳娜一握住方向盘就猛踩油门，卡车咆哮着加速。全小素爬向后座，撬开松动的地板，发现里面果然藏着几把冲锋枪和手雷。
"你早就知道这辆车？"
"我安排的备用撤离方案。"艾琳娜紧盯着后视镜，"没想到'园丁'会选它。"
第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他们正上方，探照灯将驾驶室照得雪亮。艾琳娜猛打方向盘，卡车冲进路边的树林，树枝刮擦着车身发出刺耳的声响。
"准备交火！"她大喊。
全小素刚抓起一把冲锋枪，直升机上的机枪就开火了。子弹穿透车顶，在后车厢留下整齐的弹孔线。她蜷缩在武器箱旁，听到艾琳娜咒骂着改变方向。
"他们想逼我们回主路！"
全小素冒险抬头，从后窗看到第二架直升机正在逼近。她推开天窗，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冲锋枪对准最近的直升机驾驶舱。
后坐力震得她肩膀生疼，但子弹准确击中了直升机的前挡风玻璃，留下蛛网状裂纹。飞机暂时后退，但很快又追上来，这次机枪瞄准了轮胎。
艾琳娜展现惊人的驾驶技术，在树木间穿梭，让直升机难以瞄准。她突然急刹，卡车几乎横过来，全小素差点被甩出去。
"跳车！现在！"
全小素还没反应过来，艾琳娜已经打开车门滚了出去。她紧随其后，刚落地就听到一声巨响——卡车被火箭弹击中，化为一团火球。
热浪将全小素掀翻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艾琳娜在不远处向她打手势。两人跌跌撞撞地钻进更茂密的灌木丛，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探照灯扫过树冠。
"这边！"艾琳娜拉着她向一个隐蔽的下坡滑去。
他们滚落到一条干涸的溪床上，暂时脱离直升机的视线。艾琳娜从战术背心里取出一个小型设备，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地图。
"安全屋在东北方向两公里处，"她低声说，"能走吗？"
全小素点头，尽管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两人沿着溪床快速移动，时不时停下来观察直升机的位置。
"你到底是谁？"全小素在奔跑中问道。
艾琳娜没有减速："国际刑警特别调查组，代号'夜莺'，潜伏在郑国栋身边三年。"她跳过一块岩石，"最初是为了调查东南亚军火交易，后来发现了'寒鸦计划'。"
"为什么要假装..."
"因为郑国栋不信任任何人，"艾琳娜打断她，"我必须成为他最需要的那种人——冷酷、贪婪、没有道德底线的雇佣兵。"
他们爬上一段陡坡，暂时躲在巨石后面休息。艾琳娜从腰间取出水壶递给全小素，后者惊讶地发现壶底刻着一朵小小的雏菊——和巢史强纹身上的一模一样。
"巢建国上校的旧部有个传统，"艾琳娜注意到她的目光，"每个成员携带一个这样的标记，作为身份识别。"
全小素突然明白了："你是巢史强父亲的人？"
"不完全是。"艾琳娜重新装好水壶，"但我确实在三年前叙利亚行动中救了巢史强一命，那时他差点被郑国栋的人抓住做实验。"
直升机的声音再次接近。两人继续前进，穿过一片开阔地后到达一个看似废弃的农舍。艾琳娜输入门锁密码，示意全小素快速进入。
屋内比外表现代得多，墙上挂满监控屏幕，显示周围各个角度的实时画面。一张长桌上摆着几台电脑和通讯设备，角落里是简易的生活区。
"72小时安全屋，"艾琳娜锁好门，立刻开始操作电脑，"郑国栋不知道这个地方。"
全小素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仍然无法完全相信眼前的转变。艾琳娜——或者说"夜莺"——现在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动作干练精准，眼神专注锐利。
"证明给我看，"全小素说，"证明你真的站在我们这边。"
艾琳娜停下手中的工作，直视她的眼睛："你哥哥最后说的话是'雏菊永远向着太阳'，他对赶来救他的护士说的。那个护士是我伪装的。"
全小素如遭雷击。那句话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是哥哥和她之间的暗号。
"你当时在场..."
"我试图救他，但太迟了。"艾琳娜的声音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痛苦，"纳米制剂已经破坏了他的中枢神经系统。他撑到见你最后一面，然后..."
全小素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五年来，她无数次梦见那个雨夜，哥哥冰冷的手，扭曲的手指，和那句模糊不清的遗言。现在她终于知道，那句话是对这个"护士"说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卧底规则。"艾琳娜回到电脑前，"越少人知道真相越安全。但现在情况变了——郑国栋决定提前启动'寒鸦2.0'，我们没时间了。"
屏幕显示出一系列加密文件。艾琳娜插入之前展示的那个挂坠芯片，开始解码程序。
"'寒鸦2.0'到底是什么？"全小素走到她身后。
"原始'寒鸦计划'是针对政治对手的暗杀计划，使用常规毒药和武器。"艾琳娜调出一段视频，"2.0版本是基因靶向生物武器，可以针对特定DNA序列进行攻击。"
视频显示一个实验室，几名穿防护服的技术人员正在操作某种培养装置。镜头转向隔离舱内的受试者——那是个年轻士兵，手臂上连着各种管线，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
"第一阶段测试在退伍军人身上进行，"艾琳娜解释，"筛选出对纳米制剂反应良好的特定基因型。"
视频切换到下一段，显示郑国栋正在听取报告。技术人员指着图表说："...A-7样本表现出异常抵抗性，但B-3和D-11完全符合预期..."
全小素胃部紧缩："A-7是我哥哥？"
艾琳娜点头："他的基因构成对纳米制剂有天然抗性。巢史强也是，这就是郑国栋一直想抓他的原因。"
视频继续播放，显示技术人员从某个容器中取出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寒鸦2.0原型稳定，可针对东亚地区98.7%的特定基因型..."
"他们在制造种族武器？"全小素震惊地问。
"不止。"艾琳娜关闭视频，调出一份文件，"最新情报显示，郑国栋已经与境外买家达成协议，准备批量生产。三天后将在海上平台进行交易。"
全小素突然想起巢史强通过追踪器发送的信息："'寒鸦2.0在血液'...他早就知道了？"
"巢史强比任何人都接近真相。"艾琳娜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个设备，"这是他父亲留下的最后情报，加密在军方最高机密服务器里。"
她将设备连接到电脑，屏幕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录像。画面中，巢建国上校满脸是血，似乎身处某个战场通讯站。
"...郑国栋背叛了我们..."录像中的巢建国声音断断续续，"...寒鸦不是暗杀计划...是清除工具...针对我们自己的同胞...找到钥匙...手表里有名单..."
录像突然中断，最后几秒闪过一个奇怪的符号——乌鸦与DNA双螺旋的结合图形。
"这是五年前巢史强第一次看到这段录像，"艾琳娜轻声说，"之后他发誓要完成父亲的遗志。"
全小素想起巢史强胸前的纹身，和那句"我承诺过"。原来他不仅是为了她哥哥，更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现在怎么办？"她问，"郑国栋有整个军方支持，我们只有两个人。"
艾琳娜从装备柜取出两套黑色作战服："首先，你得换衣服。其次，我们不是两个人。"
她按下通讯器上的某个按钮，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四个分屏，每个里面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特别调查组最后幸存的成员，"艾琳娜介绍，"'信天翁'吴峰你已经见过。这是'海东青'、'白鹭'和'朱鹮'。"
全小素认出吴峰就是那个骑手，其他三人则完全陌生。他们通过变声器简短汇报各自情况——吴峰已安全转移巢史强到新地点；"海东青"黑进了军方通讯系统；"白鹭"和"朱鹮"分别监视着郑国栋和港口动态。
"行动计划？"代号"海东青"的成员问，声音经过电子处理。
艾琳娜看向全小素："取决于她。硬盘里的数据足以揭露'寒鸦计划'，但不足以定罪郑国栋。我们需要交易现场的证据。"
全小素明白她的意思："你要我去那个海上平台？"
"我们有更好的计划。"艾琳娜调出一张地图，"三天后郑国栋会亲自前往交易，那是抓他的最佳时机。但首先，我们需要确保证据安全。"
她将一个加密硬盘交给全小素："这里面是所有证据的备份，包括你哥哥和巢建国上校的调查记录。吴峰会带你离开国境，交给国际刑警总部。"
全小素接过硬盘，感到这小小物件的沉重分量："那你呢？"
"我留下继续卧底，确保交易按计划进行。"艾琳娜的语气不容置疑，"巢史强会在安全地点接受治疗，等一切结束后..."
"不。"全小素打断她，"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艾琳娜皱眉："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是郑国栋的首要目标，而且——"
"而且我是唯一能证明这些证据真实性的人。"全小素坚定地说，"我哥哥是受害者，我亲眼见过郑国栋的审讯室，我有新闻发布渠道。"
通讯器里传来吴峰的声音："她说得对，公众影响力是我们缺少的武器。"
艾琳娜沉思片刻，突然监控屏幕闪烁起来——有移动物体接近安全屋。
"被发现了。"她迅速关闭电脑，"决定时间到。全小素，你是带着证据离开，还是留下来战斗？"
全小素看向监控画面，几个黑影正从树林边缘向农舍移动。她想起哥哥扭曲的手指，巢史强胸前的伤口，和那些实验体痛苦的表情。
"我留下。"她穿上艾琳娜递来的作战服，"但有个条件——先确保巢史强安全。"
艾琳娜点头，快速向通讯器下达指令。全小素检查武器，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恐惧。五年来，她第一次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她边装弹匣边问，"为什么选择现在暴露身份？"
艾琳娜将一把手枪插入腿套，眼神复杂："因为巢史强宁愿死也不愿看到你受伤害。而我也...无法再继续旁观。"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艾琳娜关闭所有灯光，两人隐入黑暗中。
"准备迎接客人，"她低声说，"欢迎来到真正的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