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室里,冰冷的仪器贴片粘在我的头皮上。李医生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我的脑电波图谱,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她伸出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轻轻点着图谱上某个异常活跃的区域。
“γ波异常活跃……”她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冷静,“很少见到如此……完美的容器。”她的指尖隔着手套触碰到我的皮肤,那冰凉的感觉,让我瞬间联想到了太平间里金属台的触感。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我们被分开了。我被带进一个标着“317”号码的病房,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重而冰冷的撞击声,惊动了窗外栖息的海鸟,扑棱着翅膀飞入雨夜。
所谓的病房,更像一间囚室。只有一张窄床和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桌子。月光从高处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来,在地面投下几道银色的栅栏影子。墙角有大片因潮湿而滋生的霉斑,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霉斑的轮廓开始扭曲、变形,渐渐幻化成了我童年卧室墙上的星空壁纸图案。疲惫和压力让我产生了幻觉。
第三个无法入睡的夜晚,我在冰冷的墙壁缝隙里无意识地摸索,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我小心翼翼地抠出来,竟然是一枚小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贝壳。
更让我心惊的是,贝壳的内侧,有人用尖锐的东西刻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刻痕!
这个符号我太熟悉了!这是陈默特有的标记!十六岁那年,我自行车的链条掉了,他怎么也装不好,气得用随身带的多功能军刀在车架不显眼的地方刻了个十字泄愤,后来就成了他的习惯。他的工具箱里,每一件工具的手柄上,都刻着这个小小的十字。那时他低着头,专注地帮我拧紧螺丝,夏日的阳光照在他后颈渗出的汗珠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这枚贝壳是他留下的!他一定也被关在这里过,并且设法留下了这个标记!他就在附近!
4 破碎代码(陈默视角)
货舱底部浑浊发臭的污水已经漫过了陈默的膝盖,冰冷刺骨。沉重的铁链锁在他的脚踝上,经过多日的挣扎和摩擦,皮肤早已破损溃烂,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他靠在冰冷的、布满铁锈的舱壁上,借着从缝隙透进的微弱光线,数着舱壁上斑驳的锈痕——一共三十七道。
这让他想起十九岁参加专业潜水救援培训时,教官说过的话:人在极限的缺氧、高压或孤独环境下,感官会失灵,甚至产生逼真的幻觉。但此刻,额角传来的阵阵钝痛却无比真实。那是上周他试图反抗时,被监工用沉重的扳手狠狠击打留下的伤口。伤口没有得到任何处理,正在发炎溃烂。那个监工狞笑时露出的那颗金牙,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总让他想起多年前父亲实验室发生那场离奇爆炸后,从滚滚浓烟和废墟中从容走出来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人嘴角也带着类似冰冷的笑意,领带上别着一枚不起眼的金色领带夹。
轮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掩盖了他细微的动静。他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忍着剧痛,在肮脏的舱壁上涂抹起来。鲜血混着铁锈,画出一个复杂而抽象的螺旋形图案。
画着画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个由血和锈构成的图案,逐渐与记忆中多个碎片重叠起来:林夕大学毕业论文封面上的那个拓扑学图形;卷宗里那些失踪孩童涂鸦中反复出现的怪异符号;甚至,是父亲实验室那块巨大黑板上,临终前写下的最后一组演算公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