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卷着砂砾抽打在镇北关的城砖上,发出呜咽般的嘶吼。沈彻拄着那柄陪伴他五年的裂穹剑,玄色披风被风掀起,露出甲胄上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深的那道,是昨夜与蛮族蚀骨狼缠斗时,被狼爪撕开的,此刻结了层暗红的血痂,在寒风里隐隐作痛。
城墙下,黑压压的蛮族大军像涨潮的黑海,狼嚎与牛角号搅得天地翻涌。可比这更刺耳的,是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人心底的疑虑。
“就是他,沈彻。听说昨夜故意放蛮族先锋入关,西侧烽燧那三百弟兄,全折在里头了。”
“难怪蛮族这次来得这么快,敢情长城里早有了内鬼!”
“呸,枉他还是天策府最年轻的执剑人,我看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被蛮族吓破胆,卖了咱们!”
沈彻的指节攥得发白,裂穹剑的剑柄被掌心的汗浸得温热。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士兵。这些人里,有跟着他守了三年长城的老兵,比如那个总爱偷藏烈酒的神射手老周;也有刚补进来的新兵蛋子,像那个总躲在盾阵后发抖的少年阿武。可此刻,他们看他的眼神,或鄙夷,或愤怒,或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竟没几个真正信他的。
只有副将林苍,那个脸上带疤的糙汉,猛地把手里的长刀往地上一顿,吼道:“都他妈闭嘴!沈将军这些年杀的蛮族,堆起来比这城墙还高!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他通敌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滚油,瞬间炸开了锅。一个穿着亮闪闪银甲的年轻校尉往前一步,拱手时甲叶碰撞出清脆的响,语气却带着刺:“林副将,话不能这么说。昨夜烽燧传信,分明看见沈将军单人独骑出了关,半个时辰后,蛮族先锋就破了防线。若非总营驰援及时,镇北关此刻怕是早成了蛮族的猎场!”
这校尉叫魏明,三日前刚从京城调来,据说是兵部侍郎的远房侄子。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总往沈彻身上瞟,那点敌意藏都藏不住,像刚磨好的刀,迫不及待要见血。
沈彻扯了扯嘴角,想笑,喉间却像堵着沙砾。昨夜他确实出了关,只因西侧烽燧传来急报,说抓到个懂人言的蛮族斥候,随身还带着块刻着天策府印记的令牌。他怕夜长梦多,亲自带了五个亲兵去押解,没成想刚出关口三里地,就撞见了埋伏——二十多只蚀骨狼,绿幽幽的眼睛在雾里亮得吓人,那畜生皮糙肉厚,寻常刀剑根本扎不透,显然是早就等着他了。
等他杀退狼群赶回烽燧,那里已燃起冲天火光。他带人冲进去时,只看到满地尸体,三百弟兄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那个蛮族斥候也没了踪影,只剩一滩发黑的血迹,和半块断裂的天策令牌——那令牌的样式,竟与他腰间的那块一模一样。
明摆着是个局。可现在,没人信他。
“沈将军,”魏明又开口,声音陡然拔高,像要让城墙上所有人都听见,“末将恳请您交出裂穹剑,随我回总营接受调查!否则,便是抗命不遵,与叛贼无异!”
“放肆!”林苍怒喝,手里的长刀“噌”地出鞘,“沈将军是镇北关主将,轮得到你一个新来的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