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么做？”
女人的声音像浸在古井里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骨髓的凉意。凌夜转过身时，正看见墨姬站在悬浮的契约卷轴之间，黑色旗袍的开衩处露出一截苍白的小腿，随着她轻缓的呼吸微微晃动。满室的烛火突然朝她倾斜，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狭长的暗影，仿佛要将她与这当铺的千年尘埃融为一体。
凌夜的指尖还残留着金色的流光，那是他与生俱来的神力，此刻正顺着指缝一点点渗进面前的虚空。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映着一张模糊的脸——苏清沅笑起来时会弯成月牙的眼睛，鼻尖上几粒浅浅的雀斑，还有说话时总爱微微嘟起的嘴唇。
“确定。”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用我的不朽，换与她一世凡尘。”
墨姬挑了挑眉，纤细的手指抚过最近的一卷契约。那卷轴突然剧烈震颤，上面用朱砂写就的字迹扭曲成蛇的形状，发出细碎的嘶鸣。“不朽是刻在你骨血里的东西，剥离它的疼，比生生剜掉半颗心还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凌夜胸前那枚不起眼的银质吊坠，“何况你还要再典当了三成神力，换她一世顺遂。凌夜，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能平安喜乐。”凌夜抬手按住吊坠，那里封存着他与苏清沅初遇时的画面——孤儿院门口的梧桐树下，穿着洗得发白连衣裙的女孩踮起脚尖，把一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塞进他手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像撒了把碎金。
墨姬没再说话，只是抬手一挥。凌夜面前的虚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涌出的黑雾里浮起两张泛着金光的契约。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契约顶端的空白处。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皮肉里钻动。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却死死盯着契约上浮现的字迹——“典当物：不朽之躯，三成神力。交换物：苏清沅一世顺遂，与凌夜凡尘相守。”
光芒褪去时，凌夜身上那件玄黑绣金的长袍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白衬衫，袖口还沾着点洗不掉的灰。他走到当铺门口，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街角的面包店飘来刚出炉的奶油香，穿校服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车铃叮铃铃地响。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鲜活，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清沅”两个字。凌夜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阿夜，你在哪儿呢？”苏清沅的声音像浸在蜜里，甜得发腻，“我在街角的咖啡馆等你，刚才看到一套江景房，视野超好的，我们下午去看看好不好？”
“好。”凌夜靠在斑驳的砖墙上，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搅拌咖啡的沙沙声，突然觉得刚才剥离神力的剧痛都变得值得，“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向身后的85号当铺。那栋看起来与周围老旧建筑没什么两样的房子，此刻正被一层淡淡的黑雾笼罩，门口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墨姬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窗边，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仿佛还能看到她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