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冰冷的细针,抽打着黑色轿车的车窗。
十把黑伞,在墓地里撑开一片沉默的孤岛。我们围着那个新挖的土坑,像十尊心怀鬼胎的石像。
空气里弥漫着湿土、昂贵香水和某种更尖锐的、名为贪婪的气味。
死者是陈景明,我们的“恩主”,一个富可敌国且性情乖张的老家伙。
现在他躺在那具昂贵的胡桃木棺材里,终于闭上了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牧师千篇一律的悼词在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
我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四周那些不动声色的打量,像暗处的蛛丝,彼此缠绕。
赵婉,陈景明的第二任妻子,正用绣着黑边的手帕轻轻按压眼角,但我看见她保养得宜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出于悲伤,还是紧张。
她旁边是李明远,陈景明的商业伙伴,一张国字脸绷得紧紧的,眼神却不时扫过律师手中的公文包。
还有张涛,那个总是赔笑的远房表侄;
周琳,据说和陈景明有过一段暧昧的私人医生;
钱宏,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司机,指关节粗大,不停地相互搓揉;
孙哲,一个阴郁的年轻画家,曾被陈景明资助,此刻却像一块沉默的礁石;
吴莉莉,活泼的私人护理,现在也蔫了,脸色苍白;
郑宏,公司的法律顾问,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残酷;
最后是王海,陈景明的私人保镖,高大得像一堵墙,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却遮不住他周身散发的戾气。
我们十个,因陈景明聚集在他用金钱构筑的王国里,现在他死了,王国即将崩塌,遗产成了唯一的磁石。
我知道,每个人悼词里那句“景明是我最敬重的人”背后,都藏着见不得光的算计。
包括我自己。
葬礼沉闷地推进着,直到律师郑宏清了清嗓子,走到人群前方。
他打开一个密封的信封,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一份普通合同:“根据陈景明先生的遗嘱,其名下所有资产,包括公司股权、不动产及现金,将成立一个信托基金。”
人群里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
“基金的具体分配方案,”郑宏推了推眼镜,目光像手术刀一样扫过我们每一张脸,“取决于一个条件:我们必须在他去世后一周内,共同居住在他位于西山岛的别墅里,并且……找出他真正的死因。”
“死因?”李明远忍不住出声,“警方不是已经认定是意外失足坠楼吗?”
郑宏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他是自杀的。”
“自杀?”赵婉失声叫道,手帕掉在了地上,“这不可能!景明他……”
一片哗然中,我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自杀?
不,绝对不可能。
因为昨晚,在那个冰冷奢华的书房里,陈景明倒在我怀里,胸口插着一把本应放在展示架上的古董匕首。
血沫从他嘴角涌出,他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我的手,指尖蘸着温热的血,在我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
他们来了。
那触感,冰冷而粘腻,至今还烙印在我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