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半真半假。账目自然是做得天衣无缝,但那些非常手段,打压异己,也是事实。萧合确实知晓内情,甚至有些指令,本就是他的默许。北境的困境是真的,需要快刀斩乱麻也是真的,而容玦,就是他最锋利的那把刀,甘愿为他沾染污秽,背负骂名。
萧合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他知道,此刻他必须表态。保容玦,就是坐实了自己“昏君”的名声;不保,则北境局势可能失控,更会寒了这唯一能为他做“脏事”的臣子之心。
他心中一阵刺痛,面上却愈发冰冷。
2 暗流涌动时
“够了。” 萧合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看向容玦,目光锐利:“容玦,你虽事出有因,但擅权越矩,行事酷烈,引得朝野非议,亦是不争之实。朕若一味袒护,何以服众?”容玦低下头:“臣,知罪。”萧合沉默片刻,终于宣判:“罚俸半年,以示惩戒。北境之事,既由你经办,便一管到底,若有差池,两罪并罚。退朝!”说罢,他不等众人反应,起身拂袖而去。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罚俸半年?这简直是不痛不痒!周谦等人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再言。容玦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唇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太极殿。
御书房内,龙涎香静静焚烧。
萧合已褪去繁重的朝服,换上一身玄色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眉目清俊,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疲惫。他坐在案后,手中朱笔悬停,却久久未曾落下。
容玦安静地站在下首,微垂着头,等候发落。与朝堂上的张扬相比,此刻的他,收敛了所有锋芒,显得异常温顺。
“你今日,太过放肆了。” 萧合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容玦轻声回应:“臣若不认罪,周御史等人必会纠缠不休,反而麻烦。不如承认,再将缘由部分道出,既能堵住悠悠众口,也能让陛下……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 萧合放下朱笔,抬眼看他,目光深沉,“你可知,如今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都视你为奸佞,这便是你要的转圜?”
容玦抬起头,对上萧合的视线,他的眼中没有了平日的讥诮,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臣不在乎身后名。陛下是明君,史笔如铁,后世自有公论。至于臣,能做陛下手中之刃,为陛下扫清障碍,分担骂名,是臣之幸。”
萧合的心猛地一缩。这样的话,容玦不是第一次说,可每一次听,都让他心头悸动,又酸涩难言。他想问他,为何要如此?为何要为他做到这一步?是因为忠君?还是因为……他不敢深想。
萧合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初绽的新芽,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冷静:“北境后续事宜,必须万无一失。所需银两,朕已让内帑暗中拨付,你需做得更加隐秘。”
“臣明白。”
“还有,” 萧合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下次……做得干净些,别再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这话,看似责备,实则关切。容玦何等聪慧,自然听得明白。他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躬身道:“是,臣谨记陛下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