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不可思议的传闻
东京的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的色彩都融化掉。
男人收紧了风衣的领口,冰冷的雨丝依然执拗地钻进他的脖颈。柏油路上,新宿的霓虹灯光被往来的车轮碾碎,又在积水中晕开,汇成一片片流光溢彩的虚无。他在这片虚无中穿行,像个没有实体的幽魂。
他怀中死死地护着一个被厚布包裹着的硬物,布料已经被雨水浸透,冰冷地贴着他的胸口,仿佛他早已停跳的心脏。
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只存在于碎片化传闻中的地方。
有人说,在神乐坂迷宫般的小巷深处,当你不再刻意寻找时,或许能遇到一家古老的修理店。也有人说,那家店只为真正走投无路的人敞开大门。更有人说,那里的店主,能修复一切“破碎之物”。
男人觉得这很可笑。在资讯爆炸的今天,竟还有如此不着边际的都市传说。但当一个人失去所有之后,传说便成了最后的希望。他抛弃了导航,凭着记忆中那些模糊的描述,从喧嚣的车站拐进神乐坂那条著名的、向上延伸的主路。
雨声渐轻,车辆的喧嚣被抛在身后。路边的居酒屋和料亭门口挂着的灯笼,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散发出温暖而朦胧的光晕。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岔路,脚下的水泥地变成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他在这里兜兜转转,几乎快要放弃。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就在他自嘲地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停住了脚步。
在一条石阶的尽头,几乎被一株枝繁叶茂的常春藤完全覆盖的角落,静静地立着一栋双层的木造町屋。它没有寻常店铺那样的玻璃门窗,只有一扇古旧的木格拉门。门口没有招牌,只在门楣旁挂着一个被雨水冲刷得看不清字迹的小木牌,借着远处料亭透来的微光,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深刻的“繕”字。
就是这里了。
男人的心脏莫名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身的湿冷与狼狈,缓缓拉开了那扇门。
没有清脆的门铃声,只有一个沉闷的木头摩擦声。门内的世界,将外面的雨夜彻底隔绝。一股混杂着干燥木头、陈年旧书和某种安神草药的香气,瞬间包裹了他。店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照亮了角落里陈列着的几件看不清样貌的器物。
这里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混乱的心跳,以及雨水滴落在屋檐上的、富有节奏的轻响。
“欢迎。”
一个声音从店铺深处的作坊传来。男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清瘦的年轻人从布帘后走出。他穿着一身简洁的靛蓝色传统工作服,黑发,皮肤白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得像一口古井,仿佛能将人所有的不安与焦躁都吸进去。
男人局促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风衣下摆滴落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水印。他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的羞愧。
年轻人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男人颤抖着,将怀中那个包裹了层层厚布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柜台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该怎么说?“请帮我修好它”?不,不对。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