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第三年了。
苏渔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污血,腥臭黏腻,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将短刀从那只变异鬣狗的颅骨里抽出,带出红白相间的秽物。脚下是刚刚结束的战场,三只鬣狗的尸体尚在微微抽搐。她利落地蹲下身,用刀尖划开最大那只的皮毛,寻找可能存在的、尚未被污染的能量结晶。没有,只有腐烂的内脏和蠕动的蛆虫。
她站起身,环顾这片城市废墟。断壁残垣在猩红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剪影,风声穿过空洞的窗棂,像无数冤魂在呜咽。十年了,从最初的恐慌到如今的麻木,她一个人,靠着远超常人的警觉和一股不肯熄灭的恨意,硬生生从地狱里杀出了一条生路。她的背包沉甸甸的,里面是刚刚从附近一个废弃军事据点搜刮到的宝贝:两盒军用压缩饼干,几块高能量巧克力,一小瓶净水片,还有,最珍贵的,一把保养得极好、子弹还算充足的9毫米手枪。
这是她的底气,是她能在这吃人世道继续活下去的筹码。她找了个相对稳固的半塌地下室,熟练地用碎石堵住入口,只留一道缝隙透气。点燃一小块固态燃料,蓝色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了些许阴冷和黑暗。她掰了半块饼干,就着一小口过滤水,慢慢地咀嚼。胃里有了东西,身体的疲惫才稍稍缓解。十年末世,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大学生,她是苏渔,一个名字都能让附近流窜的掠夺者掂量三分的独行侠。她唯一的信条:信自己,活下去。
第二天,她继续向北摸索,据说北方有几个大型人类基地还在运转。穿过一片荒芜的农田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瞬间绷紧身体,短刀在手,悄无声息地靠近声音来源。
在一个干涸的灌溉渠里,她看到了他。
一个年轻男人,蜷缩在渠底,身上沾满泥污,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异常白皙。他似乎昏过去了,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脆弱地颤动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即使是在昏迷中,也漂亮得惊心动魄,是一种超越了性别、在绝望末世里显得格外不真实的精致。像一件被不慎打碎的名贵瓷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苏渔被自己脑中冒出的这个词惊了一下。怜惜?这词早就在她的字典里被剔除了十年了。她应该立刻离开,或者,更符合末世法则的,搜走他身上可能有的物资,然后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是,她的脚像被钉住了。那男人的嘴唇干裂出血,呼吸微弱,一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他身边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背包,干净得不像是在末世里挣扎过的人。
鬼使神差地,苏渔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她犹豫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水壶,小心翼翼地滴了几滴水在他唇上。男人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吞咽着,长长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瞳仁是浅浅的褐色,此刻因为虚弱和迷茫,蒙着一层水汽,显得无辜又脆弱。他看向苏渔,眼神里没有警惕,只有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水……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苏渔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十年了,她见过的眼神要么是贪婪,要么是凶狠,要么是麻木,这种纯粹干净的依赖,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