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阔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猛地坐起身,浑身的关节像生了锈的合页,每动一下都发出沉闷的抗议。身下是湿润的腐殖土,混杂着不知名花朵的甜香与海水的咸腥,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诡异地交织在一起,钻入鼻腔时竟让人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记忆停留在最后一幕:货轮遭遇百年不遇的风暴,漆黑的巨浪如同巨兽的獠牙,轻易就撕碎了甲板。他被一股巨力抛向空中,随后便是无边的冰冷与黑暗。
难道……他没死?
林野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茂密的植被几乎遮蔽了天空,藤蔓像巨蟒般缠绕着参天古木,树干上附着着从未见过的苔藓,呈现出诡异的深紫色。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夹杂着几声尖锐的鸟鸣,那声音清亮得有些刺耳,绝不是他认知里任何一种鸟类的叫声。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泥浆和暗红色的痕迹,分不清是血还是植物汁液。幸运的是,除了几处擦伤和强烈的饥饿感,似乎没有致命伤。
必须找到水源和食物。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奇异的震动打断了。
不是地震那种持续的摇晃,而是一种有节奏的、从地面深处传来的搏动,像极了……心脏的跳动。
林野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湿润的泥土上。没错,那低沉的“咚咚”声清晰可闻,随着每一次震动,地面都会泛起细微的涟漪,连周围的树叶都跟着轻轻颤抖。
他猛地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岛屿更深邃的腹地,被浓密的雾气笼罩着,隐约能看到一座模糊的轮廓,像是一座山,又像是某种巨大的建筑。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林野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抓起身边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缓缓转过身。
灌木丛的枝叶被轻轻拨开,露出一双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睛。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赤着脚,身上穿着用某种植物纤维编织的简陋衣物,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他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木矛,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纯粹的好奇。
更让林野震惊的是,少年的脖颈处,有一道淡银色的纹路,形状像是半个月亮,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打量着他,然后突然抬起手,指向岛屿腹地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方向,嘴里吐出一个音节清晰却完全陌生的词语:
“卡戎。”
林野握着石块的手微微松了些。少年吐出的“卡戎”二字在林间荡开,像是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一串莫名的悸动。他尝试着模仿那个发音,喉咙里滚出的音节却干涩变形,少年见状,忽然弯起眼睛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那抹笑容让周遭诡异的氛围都柔和了几分。
“卡戎?”林野又试了一次,这次发音稍稍贴近了些。少年用力点头,脖颈处的月牙纹随着动作闪了闪,像是某种回应。他放下木矛,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转身朝着水声的方向走去,赤着的脚踩在腐叶上,几乎没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