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的血不干净,能听懂畜生说话,是妖物。
大旱那年,族长说我是祸根,要拿我去祭河神,换一场雨。
全村人,我从小叫着叔叔伯伯的人,把我绑上石头,丢进了黑漆漆的河里。
我没死。
水里的鱼推着我,把我送到了下游的商船边。
他们说,能通万物生灵,是神迹,不是妖术。
后来,我进了帝都,进了皇家马场。
皇帝最烈的那匹马,只肯让我一个人骑。
再后来,我那个好族长,因为进贡的祥瑞出了岔子,要被砍头了。
御花园里,他看见了我。
他跪在我脚下,抖得像秋天的最后一片叶子。
他求我。
我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旁边那匹通体雪白的御马。
马儿打了个响鼻,歪头蹭我的手心。
它告诉我,这个男人身上,有股死人的臭味。
1
他们用的是捆猪的麻绳。
绳子糙得很,勒进我手腕的皮肉里,火辣辣地疼。我叫荆奴,村里人都这么叫我。他们说我生下来就带邪性,能听懂猫狗说话,是个妖物。
今天,这个妖物要派上用场了。
村子已经三个月没下雨了。地里的庄稼全干死了,井也见了底。族长赵德站在祠堂门口,指着我,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就是她!这个妖物触怒了河神!把她献给河神,大雨就会来!”
周围的村民,那些平日里会给我一个馍馍的婶子,会摸我头的伯伯,现在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我。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同情,只有干渴的、疯狂的期盼。
两个壮汉把我架起来,像拖一条死狗,往河边走。
我没哭,也没喊。
我只是看着他们。
看着赵德那张因为长期吃饱喝足而油光满面的脸。看着他儿子赵宝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时不时戳我一下,笑得开心。
我记住了每一张脸。
河边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镇河妖”。他们把我的脚也捆起来,另一头系在一块更大的石头上。
“荆奴啊,”赵德蹲下来,脸上挤出一点鳄鱼的慈悲,“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这身不干净的血。为了全村人,你就安心去吧。”
他说完,站起身,对着河面高喊:“河神老爷,我们把妖物给您送来了!求您大发慈悲,降下甘霖吧!”
村民们跟着跪下,磕头。
那场面,真可笑。
我被推了下去。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不会游泳,身体被石头拽着,直直往下沉。
耳朵里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干净,窒息的痛苦像一张大网,把我牢牢罩住。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我听见了一些别的声音。
不是人声。
是水里的鱼。它们在我身边聚集,用身体撞击着捆住我的石头,用嘴去咬那粗糙的麻绳。
“快……快松开……”
“她要死了……”
“往那边推……”
意识模糊的最后,我感觉到身体一轻,那块拽着我下沉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一群鱼,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簇拥着我,把我往一个方向推去。
河水,原来不收我这种“脏东西”。
2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