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它。没有带任何工具，两手空空。
“你不是想回去吗？”我在心里对它说，“回到你的草原去。”
“追风”愣住了。它眼中的凶光闪烁了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
“我能听到。”我继续朝它走，“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知道你很想家。”
我离它越来越近。它没有再发出警告的嘶鸣，只是用那双火炭一样的眼睛，困惑地看着我。
“他们不懂你。他们只想要你的速度，你的力量。他们想把你变成他们的战利品，他们的工具。”我停下脚步，离它只有三步之遥，“但我懂。”
“追风”彻底安静了下来。它身上的暴戾之气，像潮水一样退去。
我伸出手。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里，如果你想活得有尊严，就必须学会和他们相处。不是屈服，是共存。”
高台上的皇帝，眉头微微皱起。他看不懂，为什么他最勇猛的卫士都无法靠近的烈马，会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安静下来。
“追风”沉默了很久。然后，它慢慢地，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用它的额头，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掌。
“我……我该怎么做？”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相信我。”
我说完，翻身，利落地跨上了马背。
没有马鞍，没有缰绳。
“追风”只是象征性地晃了晃身体，就稳稳地站住了。
我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它会意，开始绕着围场，优雅地小跑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骑着“追风”，来到高台下。然后，我俯下身，在它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下一秒，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这匹高傲的草原之王，缓缓地，弯下了它的前腿。
它跪下了。
不是向皇帝，而是向我。
整个围场，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深不见底。
“你叫荆辞？”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
“从今天起，你就是皇家马场的总管。这匹‘追风’，也归你管。”
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知道，让马下跪的不是我。是它在孤独中，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沟通的灵魂。
但皇帝不知道。
他只知道，我让他看到了一个奇迹。或者说，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潜在的威胁。
6
我成了皇家马场的总管。
孙主管被调去了别处，他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羡慕，也有恐惧。
我住的地方，从马场的小院子，换到了皇宫边上的一个精致小楼。吃穿用度，都比以前好了百倍。
但我觉得，自己只是从一个小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大、更华丽的笼子。
皇帝时常会召见我。
他不问我驯马的技巧，只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荆辞，你说，这世上，真有妖物吗？”他一边喂着池子里的锦鲤，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的心猛地一跳。
“民女不知。民女只知，万物皆有灵。”我低着头回答。
“哦？万物皆有灵？”他笑了笑，把手里的鱼食都撒进水里，“那你说，朕的这些鱼，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