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无声的交流
电台成了山洞里最珍贵的物件，也是最大的风险源。为了防止被鬼子侦测到位置，每次监听时间不能过长，而且必须选择信号相对稳定的短暂窗口期。
凌小凡的任务陡然加重。他需要时刻关注电台的动静，一旦捕捉到通话，立刻就要竖起耳朵，从那嘈杂的电流和快速的日语中捕捉关键词。这活儿极其耗费心神，几次下来，他就觉得头晕眼花，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次监听，都可能带来关乎生死的信息。
李排长和老张根据他提供的碎片信息，在地图上不断标注、推测，试图拼凑出外部敌人的活动拼图。虽然模糊，但总算不再是完全的瞎子。
然而，监听带来的并非全是好消息。
一次短暂的信号窗口期内，凌小凡听到了让他脊背发凉的内容。
“……可疑電波……微弱……方位大致……XX区域……加強搜素……”（可疑电波……微弱……方位大致……XX区域……加强搜索……）
鬼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信号微弱无法精确定位，但他们已经怀疑这片区域有电台活动了！
“排长！鬼子可能发现我们在监听了！”凌小凡摘下耳机，声音发颤地报告，“他们在说可疑电波，要加強我们这片区域的搜索！”
山洞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刚刚获得的一点信息优势，转眼就可能变成催命符。
“妈的！”李排长脸色铁青，“以后监听必须更小心！时间再缩短！听到有任何关于电波的讨论，立刻关机！”
风险急剧上升。但他们又不能完全放弃监听，这是他们唯一的信息来源。
凌小凡压力更大了一分。每次戴上耳机，都感觉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食物危机也越来越紧迫。出去寻找食物的小队不敢走远，收获寥寥无几。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食物越来越少，伤员的口粮更是被一减再减。
顺子的咳嗽没好，反而因为营养不良和寒冷，开始持续低烧。苏晚晴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她带来的草药效果有限，那点珍贵的磺胺粉更是早已用完。
凌小凡看着顺子烧得通红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他趁着一次监听结束的间隙，哑着嗓子对苏晚晴说：“苏同志……顺子他……能不能想办法多给他点吃的？或者……水……”
苏晚晴正在用冷水给顺子擦拭额头降温，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声音低而平静：“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定量的。水也很宝贵。”
她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凌小凡沉默了。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资源就这么多，必须做出最残酷的分配。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噬咬着他的内心。他知道历史，知道未来，知道无数可能有效的药物和方法，却一样也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战士在痛苦中挣扎。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山洞角落那堆缴获的物资，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几个铁皮盒子上。那是和电台一起缴获的，之前大家都以为是零件或者工具，没太在意。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拿起一个盒子。盒子很沉，上面印着日文和奇怪的图标。他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濃縮食料”、“乾パン”（浓缩口粮、干面包）。
干面包？！口粮？！
凌小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赶紧又拿起其他几个盒子，有的写着“栄養補給”，有的画着罐头一样的图案！
“排长！张同志！你们快来看这个！”他激动地喊了起来。
李排长和老张闻声过来，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铁盒子。
“这……这好像是鬼子带的应急口粮！”凌小凡指着上面的字，“你看，写的是浓缩食物，干面包！还有营养补充！可能是罐头或者压缩饼干！”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
“快！打开看看！”李排长迫不及待地说。
凌小凡和王铁锤师傅一起，费了点劲才用刺刀撬开一个铁盒的密封盖。里面果然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硬邦邦的深色块状物，还有几小包粉末状的东西。
凌小凡拿起一块，掰了一小块下来，闻了闻，有一股麦子和油脂混合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尝了尝——非常硬，没什么味道，但确实是能吃的！是压缩干粮！
“是吃的！是鬼子吃的干粮！”凌小凡兴奋地叫起来。
他又打开其他盒子，有的里面是肉罐头，有的是蔬菜罐头，还有的里面是糖块和盐！
这些显然是从那个被端掉的鬼子检查站或者军官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之前混乱中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差点被当成无用零件忽略了！
“太好了！”老张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这下能顶一阵子了！”
李排长立刻下令：“仔细清点！优先分配给伤员和体弱的同志！省着点吃！”
这些日军口粮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热量高，易储存，简直是雪中送炭！尤其是对顺子这样的伤员来说，更是救命的东西。
苏晚晴拿到分来的罐头肉和压缩干粮，小心翼翼地捣碎了，混着温水，一点点喂给顺子。顺子迷迷糊糊地吞咽着，脸色似乎都好了一点点。
她抬起头，看向正在帮忙分发食物的凌小凡，眼神复杂。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对着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但那种无声的认可，比任何感谢都让凌小凡感到触动。
危机暂时缓解了一下。有了食物，有了信息源（尽管危险），山洞里的士气恢复了不少。
凌小凡再次坐到电台前，准备进行下一次短暂的监听。他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
调整频率，嘈杂的电流声中，忽然传来一段不同于以往的通话。语速不那么急促，似乎是在例行通报。
凌小凡凝神细听，努力分辨。
“……天候不良……予定変更……補給隊……XX村……待機……”（天气恶劣……计划变更……补给队……XX村……待命……）
补给队？XX村？待命？
凌小凡猛地睁大眼睛，迅速记下这个关键信息！鬼子的一个补给队，因为天气原因，变更计划，在一个叫XX村的地方待命！
这是一个重要的机动信息！
他立刻将这个情报汇报给李排长和老张。
李排长看着地图上XX村的位置，眼睛眯了起来，手指敲打着那个点，脸上露出一丝猎人般的锐利神色。
“补给队……好东西肯定不少……”他喃喃自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风险与机遇再次同时出现。
无线电波依旧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带来危险，也带来转机。而解读这一切的关键，再次落到了凌小凡那半吊子的日语听力上。
他感到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