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被挤爆了，红的蓝的糊在墙上、地上。
季清月蜷缩在画板旁角落，抱着膝盖，像个被抽掉骨头的破布娃娃。
【清月！】我冲过去。
她缓缓抬头，脸上没一点活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说的对...季清月是假的...本来就不该存在...】
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那张向日葵田的速写碎片就在我脚边。
女孩仰头迎向阳光的轮廓，被硬生生撕成两半。
我猛地跪下去，用力抱住她。
骨头硌得人生疼。
【听着！】我扳过她的脸，逼她看着我的眼睛。
【季清月就在这里！我看着呢！林老师、陈医生、孟菲...我们都看着！】
她眼神涣散，毫无反应。
我抓起地上一片画着女孩手臂的碎片，塞进她冰冷的掌心：
【你画的！每一笔都是你！
她就在这里！
在努力呼吸！在拼命画画！
在对抗所有烂透了的命运！
她是真的！比什么狗屁季清辰真一千倍一万倍！】
季清月猛地一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起先是无声的，随即压抑的呜咽冲出喉咙。
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她像头受伤垂死的小兽，用尽所有力气抱住我。
眼泪滚烫地砸进我颈窝。
【我想...我...想存在...】她破碎哽咽。
【你存在！】我用力回抱她，像是要把骨头都嵌进对方身体里。
【谭雨晴认证，如假包换！
孟菲马上过来，她也认证！】
就在这时，门被钥匙打开。
孟菲拎着两大袋零食冲进来，看到抱头痛哭的我们和满地狼藉。
愣了一下，随即把袋子一扔，也冲过来抱成一团。
【认证个屁！】孟菲声音哑得厉害。
季清月就是季清月！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
我表姐找到律师了！很快你就自由了！】
季清月的哭声，在听到“自由”这个词时，尖锐地抽搐了一下。
随后淹没在孟菲更用力的拥抱里。
11
【李律师。】季清月声音还有些抖，但还是尽可能清晰。
【他们逼我用那个名字活了十七年。我能...不要了吗？】
办公桌对面的女人短发利落，西装挺括。
她翻着厚厚的材料，眼神锐利。
是孟菲表姐介绍的公益律师，专打未成年权益案。
【当然能。】李律师合上文件夹，语气斩钉截铁。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你养父母的行为已经构成持续性心理虐待和监护侵害！】
她看着季清月，声音带着强大的力量：
【他们强迫你顶替已逝亲生儿子的身份。
长期否定你的真实性别与人格尊严，造成严重心理创伤。
我们依法申请：
第一，撤销他们的监护权；
第二，由学校担任你的临时监护人；
第三，基于你的情况与真实意愿，启动姓名变更法律程序！】
【能...赢吗？】季清月声音发颤。
李律师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
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到她冰冷的手上：
【孩子，法律保护的是‘人’，不是任何一个强加的名字或身份。】
她握住季清月的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季清月这个名字，法院认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