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原本热烈而感性的湖面。
涟漪，开始一圈圈散开。
所有人都看着高建明，等他的回答。
高建明愣了两秒。
这个问题，太直接了。
直接得有点不礼貌。
但他脸上依然挂着完美的笑容：“这位女士问得好！这说明你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爱心人士！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我们……”
他拉长了音调，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们保证，每一分钱，都用在孩子身上！”
他巧妙地回避了“百分之百交到手上”这个核心点，用一个模糊的“用在孩子身上”来代替。
很高明的说话技巧。
可惜，对我没用。
我继续微笑着追问：“用在孩子身上，这个概念有点宽泛。我的意思是，这一千二百块里，是否包含了项目执行的成本？比如，工作人员的差旅费、办公费、宣传费等等。如果有，这个行政成本的占比，大概是多少？”
我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这下，他没法再绕圈子了。
周围开始出现一些窃窃私语。
我这个问题，把大家从“感动”的情绪里，稍微拉回到了“现实”。
对啊，捐钱是好事，但这钱到底是怎么花的？
高建明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他推了推眼镜：“我们‘星光助学’，是一个公益组织，不是商业公司。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不拿一分钱工资的！至于一些必要的行政开支，我们都是尽量压缩，绝对不会超过国家规定的标准。”
他又抛出了一个“国家标准”，想堵我的嘴。
但我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那太伟大了，所有人都用爱发电，令人敬佩。”我先是肯定了他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为了让大家捐得更放心，也为了彰显我们项目的公开透明。高老师，您是否可以，现在就向我们公示一下，去年‘星光助学’的年度财务报告？包括总收入、总支出，以及详细的支出类目。”
“财务报告？”高建明皱起了眉头。
“对。”我点点头，语气依然温和，“我相信，这么正规的公益项目，肯定有完整、清晰的财务记录。向捐赠人公开，也是理所应当的，对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
台下的人，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从一开始的“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合时宜”，慢慢变成了“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就连我旁边的白蕊，也停止了哭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我。
高建明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今天遇到硬茬了。
他开始打悲情牌了。
“这位女士，我理解你的审慎。但是，我们是一个草根组织，我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去山区，去看孩子，去解决实际问题上！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做那些漂亮的报表，去应付那些条条框框！”
他把“做报表”和“做实事”，放到了对立面。
暗示我是在用形式主义，来苛责一个真心做公益的人。
“你今天在这里，问我要账本。可你知道吗？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一刻，山里的阿朵，可能晚饭还没吃上！小英，可能还在用木炭写字！”
他的声音，充满了委屈和痛心。
